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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0:29:34 作者: 江色暮
    她原本覺得丈夫就是撿了黃娘子是黃老爺唯一孩兒的漏子,這才能接手偌大家業,結果黃娘子是有兄弟姐妹的?

    「是。」黃娘子顯得有些心神不寧。後面柳氏再說什麼,她都沒有多少回應。

    柳氏看在眼裡,也知道自己讓黃娘子想起了傷心事。她慢慢嘆一口氣,攬著黃娘子的肩膀安慰,「好啦。你什麼時候再想出門了,便來找我。」

    黃娘子拉著她的衣袖,「嗯。」

    既然把人看做妹妹,柳氏也開始真心為黃娘子打算。

    雖然伯德仲德已經轉變了對黃娘子的態度,能夠真心叫她一聲「二娘」,但別人的孩子,怎麼能又自己的孩子貼心懂事?

    放下心結的柳氏,開始勸黃娘子去看看大夫,調理身體,也懷上一胎。一來是為平淡沉悶的後院生活增趣,二來則是保障自己的未來生活。

    能把這話說出來,柳氏自己也暗暗不可置信。那是她的丈夫,她竟然親手將他推向另一個女郎……可是世道待女子本就嚴苛,黃家妹妹已經足夠可憐無辜,她不能眼看她再因無子受人冷言冷語。

    不過,雖然柳氏勸了黃娘子很多次,黃娘子卻總沒有向常老爺邀寵的意思。有大夫來看,也說黃娘子總有心事,這才難以懷胎。

    柳氏聽著這話,又暗暗想,以家中情況,黃妹妹有心事才是尋常。

    她構想著自己要如何開解黃娘子,卻沒能實施。

    伯德病了。前一天還健健康康的孩子,轉天就躺在床上,氣若遊絲。

    柳氏照顧著大兒子,又是焦灼又是心痛,恨不得以身代之。

    可一天天下來,伯德的病非但沒有好轉,反倒有越來越糟的趨勢。

    柳氏日日候在兒子的病床前,跟著一日比一日憔悴。

    她全幅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以至於沒有發現,除了伯德剛病倒的時候黃娘子來了一次,往後她就再也沒有出現。

    倒是仲德頗為不忿地抱怨:「阿娘,你平日總惦記她,可現在呢?兄長病成這樣,她卻只裝模作樣地來看過那麼一回。難道說,兄長的病,就是她……」

    柳氏訓斥了兒子。她自然不相信仲德的胡亂猜測,可被兒子這麼一說,柳氏也會偶爾想到:「對啊,黃妹妹這麼多天都不曾出現……」

    好像她真心把人家當妹妹,可對人家來說,自己卻不是什麼重要人物。

    這個念頭,讓柳氏有些許傷心。但她很快又不記得傷心了,當天夜裡,伯德的情況再次加重。十歲的孩子,臉上一絲血色都無,神色之中滿滿都是痛苦,拉著她的手,不斷叫:「阿娘,我疼,好疼……」

    柳氏痛哭:「伯德,我的伯德。」

    她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門邊傳來響動。

    消失良久的黃娘子又出現了。她走路姿勢顯得奇怪,整個人都跌跌撞撞,撲到柳氏身上,倉皇地說:「走!阿姐快走!」

    柳氏莫名:「你——呀!」

    她想扶起黃娘子,動作之間,卻看到了女郎手臂上的淤傷。

    柳氏連忙撩起黃娘子的衣袖。這一看,映入眼帘的場景卻是觸目驚心。黃娘子整條手臂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傷痕,再細看,她身上情形仿佛還要更糟。

    柳氏又是心驚又是痛惜,連忙問:「妹妹,你到底怎麼了?」

    黃娘子抓住她的手:「阿姐,快帶著仲德走!伯德是救不回來了,他今夜就要死。但仲德還有救,你們在城裡躲一夜,等城門開時就離開。再也不要回來,再也不要讓老爺找到你們!」

    柳氏被她說得糊塗,也被那句「伯德今夜就要死」駭到,立刻說:「你這是說什麼話?伯德好好的,他馬上就能好起來!你怎麼能咒他?」

    黃娘子似哭似笑,說:「我早就應該想到,早就應該讓你們走……阿姐,我與你說過,我有諸多兄弟姐妹,可他們都死了!不是遭逢意外,而是我爹修煉邪功,親手殺了他們,以血脈親人的生魂增強功力。

    「他招老爺做婿,也是自己年邁體衰了,看重老爺這副年輕身子,想要奪舍。可老爺提前看穿他的陰謀,反將他一軍。不但殺了我爹,還拿到他多年修煉的成果。

    「我原以為事情到這裡就了結,可老爺竟然也開始採買生血肉為祭!當初我爹便是這般,一開始殺豬殺羊,後來就成了殺人……

    「家裡的下人都被種了陰符,一旦起了把這事兒說出去的心思,就要當場斃命。

    「當初阿姐帶伯德、仲德過來,我立刻想到了家中舊事。此前不知道老爺有孩兒,我只當自己防備著莫要懷孕,就不會走到那一步。沒想到、沒想到……

    「老爺當時和我允諾,說他畢竟不是我爹,怎會用自己親生骨肉來練功?我最先還有憂心,可後面看,他待阿姐、待伯德仲德的確頗好,與我爹完全不同,這才慢慢放下憂慮,與阿姐親近。

    「原以為老爺說得是真話,沒想到,他還是對伯德下手了!」

    黃娘子一口氣說了極多。柳氏一時愣住,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是說,伯德如今這模樣,是老爺害他?」

    她艱難地處理著黃娘子告知自己的信息。第一反應是不信,可伯德這病的確來得詭異。自己也是帶孩子多年的人,小孩兒高熱痙攣都是常事,柳氏雖然擔心,卻總有照料經驗。偏偏此次伯德除了喊痛,就是渾身冰冷盜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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