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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0:29:34 作者: 江色暮
白爭流聽著耳邊的一聲聲痛哭,還有梅映寒挑著重點問起常宅那些舊事。
他默默分辨。在兩任妻子的事情上,常老爺的說法和安伯、平哥相差無幾。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說法要更加細節。
比如柳氏究竟是怎麼死的。
「她打翻了給黃氏毒婦備下的洗臉盆,那毒婦罵她連這等小事都做不好,要讓人給她教教規矩。做這事兒的就是那毒婦的貼身丫頭,叫臘梅的,歷來是她對二娘磋磨最多。
「二娘被那狠心的丫頭按在水盆里,最開始還能掙動呢,到後面就一點點沒了動靜……」
白、梅兩個心中分辨:這麼說來,「二娘」就是柳家娘子了。
這年頭,普通百姓沒有名字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小時候「大郎」「二郎」這麼含糊叫著,等長大一些,有運氣的能撈到個出生年月當自己的名字,但也有很多人一輩子在旁人口中都是姓加排行。
男丁尚且如此,女郎就更不用提。也只有那些讀書人家,會給女兒起上名字。輪到柳氏,從出生到死去,她都是「柳家二娘子」。因丈夫拋棄了她,另娶新婦,這「柳氏」的名頭前面甚至不能再加一個「常門」。
白、梅兩個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他們一前一後開口。
梅映寒冷聲:「她在掙動,你又在做什麼?」
常老爺面頰抽搐一下,並不言語。
但縱他不說,兩人也能想到答案。
白爭流涼涼說:「你就在一邊看著。看著臘梅、黃娘子動手,柳娘子一點點沒了氣息。到這時候,你們一群人終於慌亂,把人拋入井中。」
常老爺渾身發抖,不敢言語。
白、梅兩人看他這樣,面上厭惡。只是厭惡的同時,他們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其他方面。
兩人白日才有推測,覺得黃小姐恐怕不是安伯等人所說的性情。此刻再看常老爺,一時覺得他的表現是真的,一時又覺得他也只是在演戲。
想了想,白爭流乾脆道:「梅兄,我看這常宅的事兒倒好解決。」
梅映寒眼神微動,「白兄請講。」
白爭流扯起唇角,神色只顯得冷沉,輕描淡寫:「咱們把柳娘子恨的那些人都捆了給她,一一讓她殺去,平了怨氣,事情豈不是就解決了。」
解決了?梅映寒嘆氣,知道白爭流不是真心說這話,於是認真與他演戲,「倒也有理。再往後拖,指不定又生出什麼事端。」
說著,他緩緩拔劍。
常老爺驚恐地看著他們,「不,你們不能!」
白爭流垂眼看他。
刀客說著凶煞之詞,臉上卻是和煦的笑,「如何不能?除非常老爺能告訴我與梅兄,你其實是被冤枉的,常宅前面還發生了別的事。」
他在激常老爺,想讓對方在慌不擇路之下吐露更多信息。而常老爺的表現也不辜負白爭流所願,眼看梅映寒那把「鎮星」出鞘,明明是昏暗地方,劍鋒上依然映出了自己的影子……他身體不停發抖,兩隻手撐在身後地面上不住後退,哪裡還有半分商家大戶的風采?
「不!!」常老爺徹底崩潰,「我不能死!」
白、梅一齊開口,厲聲呵道:「為何不能!」
常老爺叫:「我請高人鎮壓了柳氏毒婦!我活著她才能不出去害人!一旦我死了,她就會禍患整個廣安府!不不不,何止廣安府,天下百姓都要因她遭殃!」
講到最後,常老爺聲嘶力竭。條條青筋從他臉上浮現,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駭人的扭曲樣貌。
也就是屋內光線著實不好,縱然是白、梅兩個放在外面要被叫做「大俠」的人物,也只能隱隱看到他面孔抽動。否則的話,把當下的常老爺放在外面,指不定還要嚇到多少人。
「鎮壓?」白爭流、梅映寒聞言怔忡。
竟真讓他們問出了新狀況。但這新狀況,又讓兩人十分摸不著頭腦。
好在事情走到這一步,常老爺約莫也覺得大勢已去。根本不用刀客劍客再逼問,他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前後因果都講出來。
事情還要從黃氏死去時講起。其實那會兒他已經碰到了從井裡爬出來的索命怨鬼柳氏,只是並不知曉對方一心要讓常宅死絕,只當她深恨自己。於是常老爺悄悄上了趟城外的妙濟觀,想要尋得道門庇護。
觀中道長一眼看出他印堂發黑,後面更是三言兩語就說中他家中禍事。常老爺聽得是又驚又喜,驚於這麼一來,自己一家殺人藏屍的事兒敗露,他們恐怕全部都要被押送官府。喜的則是道長果然有神通,常宅或許還能有救。
雙方達成協定。妙濟觀助常宅除鬼,常宅則要在柳氏被收服之後投案。
那之後,常老爺期待地詢問道長,什麼時候能出手。道長只說讓他回家等待,自己要再做些準備。
常老爺滿心不安地回家了。後面的事實證明,他的不安一點兒錯處都沒有。自己沒等到道長,反倒等到了黃氏的死訊。然後,是黃氏屋中一個個伺候的人。
常老爺想逃。可無論他是去城外的莊子,還是更遠地方,柳氏都會跟上。
好在這個時候,妙濟觀的道士們終於來了。
他們開壇做法,用上種種法器靈符,與現身的柳氏交戰,並且將其打傷封印!
說到這裡,原本神色萎靡的中年男人眼裡爆出一陣精光,面容中都帶上狠色,朝著白、梅兩個道:「可惜那個賤人竟然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