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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0:29:34 作者: 江色暮
要是九王爺和顧小郎在這兒,少不得又要感嘆幾句常老爺屋子裡的布置。看起來沒有黃氏住處富麗,實則處處用著好紅木,低調又見真章。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這才是真正的有錢人。
但白爭流沒在意床是用什麼木頭打的,上面用的又是什麼昂貴被面。他在意的只有一件事:這張床上,還帶著人坐過的痕跡呢。
他身側,一道影子緩緩過來。白爭流讓開一些,好讓梅映寒看清自己的發現。
兩個青年還是低聲講話。白爭流道:「印子已經淡了,卻又落了一根頭髮……至少『常老爺』整個人還是有的。」
梅映寒道:「這麼晚了,他不在屋中待著,又能去哪裡?」
白爭流想了想,「興許是心中有鬼,怕柳娘子來找他?」
梅映寒想起外面被抽乾的水塘,對刀客的猜測頗為贊同,只是同時道:「還真能讓他避過去?那黃娘子、那些小廝丫鬟……」
白爭流聽著,轉頭望向不遠處的紙人。
紙人的搖頭晃腦完全不因兩個不速之客的到來而停下,照舊在窗上投著一個正在吟詠書卷的讀書人影子。
不用他細說,梅映寒一眼就看出刀客是什麼意思。
他跟著道:「白兄覺得是這紙人的功勞?」一頓,進一步問,「這有用?」
白爭流道:「誰知道呢。」再看四周,「如今的要緊事,還是找到常老爺。」
梅映寒:「也對。」
只要找到常老爺,屋裡這番布置的作用也就能由他回答了。
但是,常老爺,常宅現在的主人,釀成如今禍事的罪魁禍首,現下究竟在哪裡?
白、梅兩個離開床邊,重回桌旁,慢慢看著周遭布置。
「紙人精巧,」白爭流說,「白天擺在這兒多半也不礙事。」
梅映寒低聲道:「日日對著,也不嫌……」瘮得慌。
白爭流道:「若是連這些都怕,對上柳娘子,豈不是要慌不擇路,跟著跳井?」
「……」梅映寒忍不住笑了聲。想說,常老爺前面做了那麼虧心的事兒,現在能「慌不擇路」嗎?
平日慣是行俠仗義的天山大師兄,對一個拋棄先妻,又眼睜睜看著新妻磋磨元配的商人毫無好感。
只是按照白日他們的發現細細想來,黃小姐在小廝管家口中的品性有假,關於常老爺的消息卻也不一定是真的。
思緒轉到這裡,梅映寒眼底的嘲色稍稍收斂,只道:「縱然紙人能一直擺著,蠟燭卻得在入夜前後點上。」加上床上的痕跡,可以斷定,白日屋裡是有活人的。
白爭流摸摸下巴:「只看做這事兒的人晚上去了哪裡。」
梅映寒跟著沉吟。
白爭流靈光忽現:「梅兄,你說,他既是點了燈,便是需要這屋子亮著。」
梅映寒跟著這個思路往下:「正是。」
白爭流微笑:「他防備柳氏,但你我——」
梅映寒目光轉向燃燒中的蠟燭,「白兄是要把這燭火吹熄?」
白爭流攤手:「你我已經把這院子轉了一圈,也唯有此地有點線索。」而且他們白天已經和柳娘子打過隱晦的交道,柳娘子還有意提點了他們。真碰上了,興許也不會對他們趕盡殺絕?
再有,縱然晚上的柳娘子會失了神智,他不是還有二十八將嗎?
梅映寒都能留意到昨夜二十八將的不同尋常之處,白爭流作為刀主,自然更知道:昨晚自己帶著二十八將與怨鬼柳娘子對上,危急關頭,刀上散出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到了白日,他將長刀插入水中救下傅銘,那股力量同樣出現了。
前後兩次經歷,讓白爭流起了研究之心。
他想知道二十八將到底怎麼了,那股莫名力量究竟從何而來。可惜除了那兩次,二十八將始終安安靜靜,引得白爭流不得不深思。或許只有與怨鬼相對,才能再激出二十八將身上的不同。
縱然吹滅蠟燭真的會引來什麼禍患,依然是白爭流求之不得的事。
此類緣由,刀客沒拿嘴巴說出來。但他的手指自始至終徘徊在二十八將的刀柄上,已經是明明白白地提點著劍客。
梅映寒看在眼裡,沉吟片刻:「也好。你我一直站著,也不是辦法。」
說罷,他就要往前。
前面白兄起了瓦片,這會兒輪也輪上他了。
白爭流看著劍客的動作,目光微閃,並未阻止。
柳娘子是水中怨鬼,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從火苗里冒出來。梅兄去吹蠟燭了,自己也好在他身後警戒。
他默默想著這些,默默拔刀。縱然屋內昏暗,刀面依然雪亮。
梅映寒:「呼——」
火苗晃動,紙人恰好再度轉到刀客與劍客所在方向。
它臉上帶著誇張的笑意,如今覆上兩個青年的影子,那抹笑意竟比先前生動了許多,顯出幾分興奮的怨毒。
白、梅兩人背對他,一個行動,一個守備。一口綿長吐息下來,燭光不甘地跳躍一下,屋內緊跟著沉下顏色。
光火熄滅。
白爭流掌心緊扣刀柄。
他聽到了身後傳出的巨大一聲「咣當」動靜。與此同時,二十八將靜悄悄地待在他手中,沒有絲毫與柳娘子相對時的特殊感覺。那股柔和、強盛,像是在短短一息就讓他強健百倍的力量宛若昨夜與今天白日中刀客的一場錯覺,現在則是從錯覺中甦醒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