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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00:29:34 作者: 江色暮
    其中是有九王爺刻意低調的原因,但自己肚子裡究竟有多少墨水,傅銘還是清楚的。

    剛才那篇悼文,對他來說算是超常發揮。仔細想來,大約是求生意志迫切,所以激發了創作靈感。

    結果白爭流非但不誇他,反倒直接否認他?

    傅銘眉毛跟著皺起。對白爭流的感情起起伏伏,原本因對方救了自己一事,有高漲趨勢。到現在,又急轉直下,模糊想:我與爭流,果真不是一路人。

    白爭流不知道傅銘這些心思,此刻瞥他一眼,言簡意賅:「王阿姐都聽不懂的東西,柳氏能聽懂?」

    傅銘皺眉:「此婦不過村中老嫗,她聽不聽得懂……」

    說到一半,九王爺啞然。

    想起來了。王氏是村婦,柳氏也一樣是村婦。

    沒辦法,傅銘只好把悼文揉了重寫。

    寫來寫去,卻總不是那麼個味兒。

    到最後,白爭流他們已經把黃紙紅紙疊完了,傅銘也快把白紙糟蹋完了。

    白爭流看不過眼,乾脆直接找王氏:「阿姐,你有什麼話想對柳氏說?」

    王氏猶豫:「這,合適嗎?」

    白爭流道:「怕是只有你合適。」

    他這麼一說,王氏不再猶豫,「那我便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只是,這字兒,我也不會寫啊。」

    白爭流沉默。是個問題,王氏不會寫,意味著柳氏多半也不會認。

    這時候,一邊的梅映寒開口:「我許是有些辦法。」

    說著,他拿過紙幣。信手一塗,就在紙上塗出幾個生動的小人來。

    白爭流眼前一亮,笑道:「原來梅兄還有這麼一手。」

    梅映寒半笑半嘆:「從前在門派中,師弟師妹們常喊著山上無聊。那時他們年紀尚小,師父不放心他們下山闖蕩。幾個人便纏著我,要我給他們講山下的事。

    「光是口中說說,他們又道難以想明。一次次下來,我便學了幾筆。」

    顧邈曾經也是其中一員。

    日後也只會是其中一員了。

    作者有話說:

    來了~

    第7章 手帕

    傅銘沒給梅映寒留幾張紙,好在梅映寒畫畫的手法原本也與時下流行的工筆圖不同。

    他不講究什麼細緻線條,甚至偶爾畫錯了,也只是信手將那一塊用墨水點去。但誰看了他的畫,都不能說他敷衍。哪怕是傅銘,也要承認:「倒是能看出王阿婆前面說的那些話。」

    就是他不太贊同。

    與滿篇都在高呼在「黃氏死了活該」的傅銘不同,王氏的話,更多是感嘆一介婦人操持家裡,有多麼不易。

    天不亮就要起來挑水,燒好早飯就要出門耕地……紙頁上的小人生動地捶著腰,一整天下來,原本挺直的背脊都變得佝僂。

    王氏還感嘆柳氏遇人不淑。

    她假想自己是柳氏的母親。算算年齡,王氏的女兒的確和柳氏差不多歲數。她很容易就代入了,說著說著一度哽咽垂淚,「當娘的,只盼著自家孩子平平安安。富貴不富貴,倒是其後了。

    「若是我家大娘子碰到這種事,我便是拼了這條老命,也定要給她討個公道的。」

    白爭流安慰地拍拍她。

    王氏長長嘆氣:「唉……我方才想啊,這柳家娘子出了這檔子事,那些小廝、管家也不提提她爹娘是個什麼想法,怕是他們原先待柳家娘子也不好。白郎,光是這麼一琢磨,我心裡就止不住難過。」

    白爭流沉默片刻:「阿姐,我自小沒有爹娘。你說的這些,我有些能明白,有些卻難以想明。」他的父母究竟是因為愛他,為了讓他安全,才不得不放下他?還是純粹不期待他的誕生,所以將他棄之荒野?

    白爭流不知道。

    「……但我想,但凡是關切孩子的長輩,定然都與你是同樣心思。我年幼時調皮,又覺得自己學了武藝,遇到什麼危險場面都敢去闖一闖。師父先是救我,然後又要打我掌心。」

    王氏眼中仍有淚水,聞言卻是一笑,嘆道:「可憐天下父母心。」

    隨著他們的話,梅映寒畫下最後一筆。

    因傅銘、顧邈在側,王氏說得其實很克制。她沒罵黃小姐,但也沒說常老爺一個字。

    只是反覆道:「柳家娘子命苦。」

    聽得傅、顧二人皺眉。他們不太贊同王氏的思路,柳氏是命苦,但自己一行人要討得她的原諒,不應該與她同仇敵愾咒罵黃氏嗎?光是反反覆覆說她可憐,其中還有一大段兒王氏說自家女兒如何,完全是白費功夫。

    柳氏縱然真的能聽到,恐怕也要覺得他們囉嗦。

    想著這些,傅銘不言不語。

    他覺得自己暫時還是先別出頭。等到後面,白、梅他們發現把王氏拉進來壓根沒用,到時候不還得找自己幫忙?

    有此類念頭的還不光是傅銘一個。

    顧邈低聲安慰他:「大不了,待會兒找師兄重畫幾張,就畫柳氏反過來折磨黃氏的十八種法子。她來做真夫人,黃氏給她當奴才。」

    傅銘淡淡說:「往後再看吧。」表面矜持,心裡其實也是這麼想的。

    對白爭流的感情重新散去,對顧邈的疼愛憐惜再度湧上心頭。是啊,其實前面的樁樁件件也足夠他看出來了:自己和邈邈才是共能下棋喝茶,吟詩作畫的人。白爭流不懂他們的風花雪月,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兩好茶、一方好墨就能賣出千兩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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