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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22:48:15 作者: 酒池兔窩
    時庭之大概隱約察覺到這一點,最終還是從公文包最裡面找到了一隻zippo,「咔噠」一聲劃開了火焰,慢慢把神情隱在了繚繞的煙霧後面。

    時晚緹甚至有一種,這是他在給自己創造一個離開的合理理由。

    「咳……還有別的事嗎?沒有我先走了。」

    「茜茜……」

    時晚緹腳步一頓,肩膀微不可見地顫了顫。

    她背對著時庭之,沒有回頭,也沒有應下。

    「學校住的還習慣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至今都是在學校住的,哪有什麼不習慣。」

    「沒有最好,有的話……回家住幾天吧。」

    「……」

    倒是難得聽到這種話,這種——仿佛家裡人想讓你回家,卻又放不下面子直說的話。

    就好像他也想念她一般,就好像……他想要主動搭話,企圖將彼此走進末路的關係修補回來一般。

    時晚緹突然很不習慣。

    像是有一件曾經非常想要的東西,在極其想要擁有的時候沒能得到,而過了那段時間,卻突然有人捧著雙手奉上。

    你看著它,卻並不想要,也並不開心,甚至有的只是一腔怨恨。

    為什麼?

    為什麼不能再早些出現?在我最需要、最想要的時候——

    偏偏是現在。

    -

    時家曾是花市商戰漩渦中,最叫人羨慕的家庭。

    時庭之年輕有為,父親去世得早,母親只窩在鄉下一隅,從不過多插手家族產業,時夫人大方美麗,且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種驕傲矜貴的氣質。

    這對夫妻並不像花市大部分商業夫妻那般,要麼像古早小言裡那種霸道總裁小白花的路子,除了愛以外,雙方擁有的只有無限拉大的貧富差距和眼界限制。

    要麼利益至上,一心只為兩邊家族可以同步獲得利益而選擇婚姻,過早進入心死的常態。

    他們相識於一場話劇,一見鍾情,浪漫且恩愛,時家與岑家資產對等,在某些方面還稱得上互補,簡直沒有人比他們更為般配。

    婚後一年,又生下了一個女兒,她漂亮得和時夫人幾乎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既乖巧又懂事,於是時夫人叫她「晚緹」——來自年輕時參演話劇的藝名。

    只可惜好景不長,大約是過得過於順風順水,以至招來諸多 * 嫉恨,種種惡語,最終將結果加在了他們最疼愛的女兒身上。

    病痛的折磨使她日漸憔悴,最終連同齡人正常的生活都無法擁有,時家夫婦疼惜她、憐愛她,為她想盡了一切辦法,窮途末路之時,醫生給出了第二條路。

    血親骨髓移植。

    於是第二個女兒,時晚茜,就在這種情況下出生了。

    她不被期待,卻又是唯一的希望,所以儘管她只繼承了母親的相貌,渾身上下沒有一丁點母親所喜歡的溫柔和乖巧,笨拙、怯弱,因為身體原因容過度肥胖,儘管時夫人再不喜歡她,卻不得不把全部希望寄託於她。

    但他們最終還是沒能挽留住,這個乖巧懂事的大女兒。

    失去大女兒後的一段時間裡,時夫人精神崩潰過、失常過、也消沉了很久,甚至一度將所有過錯推到了小女兒身上。

    「你明明是為了她才降生的,為什麼沒能救下她?她死了,你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時夫人一直都是這樣極端的一個人,她心中最疼愛的位置已經有了人,今後大概誰也無法取代,更何況是本就不為她所喜愛的時晚茜、那個被迫生下來,卻什麼也沒做到的小女兒。

    而後在心理醫生的治療下,夫妻兩人做出了一個決定。

    時晚茜,必須要以時晚緹的名字活下去。

    沒錯,就是這樣,他們寧可做出這種決定,也不願意退而求其次,選擇愛她。

    隨後漫長的十幾年裡,她被迫學習畫畫、跳舞,被迫穿白裙、留長髮,被迫變得溫柔乖巧、被迫喜歡一切可愛鮮活的事物。

    因為這些都是時晚緹喜歡的,應有的模樣。

    再長大一些,時夫人開始逼著她用節食斷碳水的方式減肥,開始教她如何用厚重的粉底和眼線筆,去掩蓋那顆時晚緹沒有的淚痣,和有些上挑而顯得有些張揚的眼尾。

    她大概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突然變得叛逆了起來?——至少在時家人眼中,這回歸自我的種種行為,都可以稱之為叛逆。

    大概是從時夫人無休止的謾罵開始,從她永不滿足的要求開始,從時晚茜每每坐到飯桌前就會聽到時夫人的譏諷的話語,導致壓力過大一度在厭食和暴飲暴食,再催吐之間循環開始。

    她沒有了自己的名字,卻開始學會把真實的模樣,掩在一層層厚重的粉底下。

    但做這一切,又並非完全出於時夫人的希望。

    之於時晚緹,她有愛、亦有愧。

    姐姐溫暖的掌心,是她的童年裡唯一渴望握住的東西,但這份愛里同時摻雜了一絲怨與嫉妒。

    這點不為人知的負面情緒,隨著時間逐年增長、逐漸膨脹,最後因為一個毫不起眼的理由徹底炸開。

    之後的時光,也算是她為當時所說的每一個字贖罪,雖然那些話並非真心或出於惡意,卻確確實實是窩藏在心底許多年的小獸。

    她欠姐姐一句道歉,也沒有回應那句,明明是被傷害的一 * 方,卻仍在睡前笑著對她說的「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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