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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22:48:15 作者: 酒池兔窩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曉得好像是小姐和夫人吵起來了,之後就……夫人還說要把小姐送去巴黎讀書。」
「……」岑恆一陣無語凝噎,這又是折騰什麼?
「成吧,我看看去。」
岑恆端著小托盤上了二樓,曲指輕輕扣了扣門。
「開門,美團外賣。」
沒動靜。
這不對勁啊……怎麼不讓他滾?賀見溫賤兮兮地想。
他 * 象徵性地壓了壓門把手,輕而易舉推開了,於是順著門縫擠了進去。
房間裡格外安靜,時晚緹坐著床沿,對著一張照片愣神。
聽見動靜微微側了側頭,岑恆手一抖,險些把那碗面甩飛出去,想也不想脫口而出一句:「靠,時晚緹你招鬼了嗎?!」
對面那人微微蹙眉,明顯有些回不過神:「你被鬼攆了嗎。」
「被你攆了!」說罷,兩人皆隱約覺得這對話有些耳熟,岑恆穩了穩手裡的面,踢上門,邊把碗推過去,邊驚恐地看著她:「這就是女人卸妝後的樣子麼……」
時晚緹最討厭別人評價她的外貌,無論好或壞,然而想像中的唇槍舌劍沒有襲來,岑恆這才端正態度,仔細打量她。
「可能吧……是有點憔悴。」時晚緹摸了摸自己的臉,神情恍惚:「你來幹什麼的?」
「我?跟著老頭子來的,我倒想問,你這是怎麼了?你們學校論壇那帖子我看了,一派胡言,全是扯犢子,也就嘴毒這點還有點可信度。這種東西,找管理撤了,找幾個關係好的作證,你不能一點人緣也沒有吧?再曬一曬你這麼些年的證書獎盃,多好解決,人都是健忘的,時間久了自然會壓下去。」
「……是擔心姑父?那更不會有事了,這麼多年的業績不會因為一次流言毀於一旦的,早年遭了多少眼紅病的陷害,那些人的手段可比這高明多了,也沒事不是?」
岑恆觀察著她的臉色,猶豫半晌,小心翼翼地問出了那句話:「你……和姑姑吵架了?平時不是忍者神龜嗎?怎麼這次忍不住了。姑姑也是,再怎麼著也不能關人禁閉,這都什麼年代了……」
時晚緹不說話,手中的相框倒扣在純棉的白色裙擺上。
她一向熱愛濃重的顏色,正如她本身的性格一般熱烈,但衣櫃裡的衣服款式充滿花樣,顏色卻總是淡極了。
是她。
又不像她。
「算了,不重要,先吃點東西吧,小葵給你下的,墊墊肚,別跟自己過不去。」
她一直不說話,急得岑恆抓耳撓腮,平時用來哄小姑娘那一套套也完全用不上,憋了半天只得嘆口長氣,把面推到人跟前。
那是一碗極其普通的素麵,大概是不敢弄出什麼動靜,偷摸煮的。
看著有些像烏冬的手擀麵,上面窩著一個荷包蛋,撒著一小撮香蔥末,還有幾片罐頭肉。
湯里沒什麼顏色,看著清湯寡水的,岑恆甚至懷疑跟前這位向來嘴挑的主壓根不會動筷子。
時晚緹盯著那碗素麵,腦子裡蹦出來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其實我不愛吃蔥。」
「……我的姐,都什麼時候了,有吃的就不錯了,你想把自己餓死還是辟穀成仙?」
岑恆覺得自己腦殼子跟蠢蠢欲動的火山似的,馬上就要整個迸發炸裂了。
「再說了,以前也從來沒見你把蔥挑出來過啊,誰知道你吃不吃……」
「緹緹知道。」 *
沒頭沒尾地,突然蹦出了這麼一句。
岑恆一愣,像落潮時被海水遺落在岸邊的魚似的,楞楞地張著嘴,閉上了又張開,欲言又止中,到底是什麼也沒說,只是眼神無端變得複雜起來。
「她說我配不上這個名字,是我讓白紙一樣的人沾上了污點,是我……毀了緹緹的人生。」
……
長久的沉默。
空蕩蕩的房間裡,一時間只有碗筷碰撞的清脆響聲。
「我……我不明白,人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為什麼姑姑還是不能放下?」
「小恆,我也是一樣的。你看這家裡,有誰真正放下了?」
岑恆的臉色一瞬變得十分難看:「可我不明白,同樣是自己肚子裡掉出來的孩子,有親疏的差異不是不可以,但也不至於……區別對待到這個地步。」
「人心裡都是一桿秤的,我和緹姐不常見面,我知道她是個很溫柔的人,但我更願意偏向你。人已經不在了,這十幾年,明明你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能有,在姑姑心裡卻是鳩占鵲巢?憑什麼?」
「對不起……我真的不能理解。」
岑恆一口氣說完,對面那人的神色卻始終淡淡的,仿佛聽進的都是旁人的事,於是他便像被針戳了的皮球似的,頓時泄了氣。
「父母孕育、誕生一個孩子,是為了和他們感受愛與被愛的,這是相互的感情,不代表他們就能把你像個玩具一樣擺布。老頭子也勸過你不少次了,今天我也想說。茜姐,你該擁有自己的人生。」
時晚緹低垂眼瞼,認真地吃著那碗素麵。
她想起小時候,因為不懂事第一次被關禁閉的日子。
空蕩蕩的房間裡,她只會坐在床沿安靜地掉眼淚,等哭累了,十點的鐘一響過,門外就會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以及一聲微弱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