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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0:31:28 作者: 吞金
直到尖銳指甲潛入手心,眼瞳中的驚濤駭浪終於壓制不住,心臟刺痛終於無法被輕描淡寫的神色掩蓋。
靠在美人椅上的身軀猛然一顫,而後終於不受控制地重重摔在椅背上。姬婼艱難抬手,擦掉唇角溢出的血。
這是她身上許久未曾出現的狼狽。
「你親手煉製的解藥果然好用。」許是那抹紅色太過刺眼,公冶蓀冷淡的眉眼融化幾分,雙眉不著痕跡地皺了皺。剩餘的所有光暈終於徹底消散,雪山之巔的冷寂也終於把殘餘的桃花香除盡。
「所以你得了解藥,就打算過來殺我麼?」姬婼感知到心臟的刺痛終於消失,手臂撐著椅面直起身嗤笑,「我既然能把解藥給你,也自然能第二次把你毀掉。」
「神識網絡被禁錮撕裂的感覺如何?」姬婼披散頭髮,臉上是極罕有的癲狂,「甚至這個法子,還是你親手教給我的。」
公冶蓀看著姬婼現在的樣子,輕輕嘆出一口氣。他終於起身,一步一步朝姬婼走進,每邁一步周身的溫度就更冷一分。
傀儡絲已經悄無聲息地攀上姬婼的身體,將她禁錮在原地,動都不能動。公冶蓀停在她面前,輕握住她下頜,幫她拭去眼角的濕潤。
「我不殺你。」他低聲道,「你不必試探。」
「我知你送我解藥的原因。」公冶蓀俯下身,在她耳邊柔聲道,「你想讓我親口承認你是對的。」
姬婼的瞳孔遽然放大。
他果然還是那樣了解她,知曉她幾乎全部的心思。
可是那麼多年,直到現在,她依舊看不透他。她總覺得公冶蓀太正,什麼時候都要追求心安無憾,什麼事都要天日昭昭。
可她後來又覺得自己錯了。公冶蓀收她一個魔族修習人族才掌握的傀儡術,甚至面對自己試探的越界也並未厲聲批評。
所以那日她甘願沉淪,半是清醒半是恍惚地把一開始就動機不純的接近接觸全盤托出。可他還是那副冷寂的模樣,拂著她的發朝她搖了搖頭。
「我誓不叛人族。」
那日過後他如往常一樣待她,可是她身邊多了些東西。藍色的傀儡絲靜靜懸在她身邊,隱晦而強勢地阻攔她不該有的動作。
他說只要她願意,他可替她攔下一切。
可姬婼不信。
她自小就是魔族養在手裡的利刃,他們不會放任利刃離去,只會徹底毀滅。
於是她誘使他窺探靈台寄生的「真相」,在那次百年之久的閉關中籌劃好一切,最終將公冶蓀的神識網絡徹底禁錮撕裂。
聖尊淪為廢物瘋子,魔域離開已久的利刃終於回歸。她成為魔域之中唯一的女魔君。
她將身邊的香薰全部換成桃花香,還把兩人呆過許久的桃花塢中的桃樹挪了過來。只是桃花香濃郁,她卻還是總會想到雪山之巔的寂寂白雪。
這些年她甚至時不時在想,當時她能夠那樣順利地毀掉他的靈台靈府,究竟是自己謀劃周全,還是這裡面有著不為人知的默許縱容。
還有寫滿無數傀儡師禁術的古籍,為何那樣精準地避開幾乎和她形影不離的公冶蓀,那樣順利地被她收入囊中。
「經過這麼多年,魔族如今的布局已經深入人族和妖族各地,你一手布控,是魔主的得力幹將。我不會阻你,也無法阻你。」
「我從不畏懼看到可能的末日,但就算如今,我還是堅守自己的判斷。」公冶蓀淡淡一笑,將姬婼發間的桃花瓣摘下。
「你篤定我現在不會殺你,因為服下解藥的同時,當年你種下的同心絲也會再次復甦。你我同承痛苦共享生死,若你死了,我也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公冶蓀並不是個善談的人,可他現在卻說了許多許多的話。姬婼向來活潑吵鬧,若不用傀儡絲縛著,他這些話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說完。
「你猜對了,現在太早,我剛剛重得一命,死了未免太可惜。」
「我知曉距你口中的『終局之時』不會太遠,到那時處理完一切也不遲。」
「我早已是天下的罪人。」
「我們一起下地獄。」
*
沈寂再次召見姬婼的時候,發現她身邊多了一個眉眼淺淡的青年。他一襲白衣安安靜靜站在姬婼身後,兩人像是冬日中的白雪和紅梅。
「國師,這位是......」
他疑惑開口,聽見青年清冷的聲音:「回陛下,在下是國師的徒弟,特求師父來此一觀聖顏。」
沈寂吩咐他抬頭,便猝不及防撞進一雙幽湖一樣的暗瞳。手裡的茶盞晃了晃脫落,被藍色的絲線托著安穩放回桌案。
靈力在人皇身邊盤旋,那些星辰一樣的絲線和線段搭在沈寂的皮膚上,又緩緩鑽進他的身體與神識深處。
幽藍色的巨石赫然立在正中,下方是不斷涌動的黑霧。
「我說了,已經太晚了。」姬婼看著僵硬坐著的沈寂,冷笑道,「魔族的血液在他體內盤踞許久,我的傀儡絲也嵌在他的腦海深處。你是最出色的傀儡師,應該比我更清楚。」
「接下來他服不服用丹藥結果都一樣。」
「人族皇室會成為我們最忠誠的『夥伴』,親手將我們想要的東西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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