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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20:59:25 作者: 鹿絨
    這一點,邱津安卻不肯細說。他看了一眼已經四處張望、有些擔心的風如故,低頭對被桌子擋住的溫承允說:「小弟,你若想知道究竟,今晚子時三刻,在府外見我。」

    風如故見他耷拉著眼皮,眸子也無光似的,還以為在茶樓坐太久,精神不濟要歇午覺,便命人來攙他們回府。

    整個下午,溫承允都將自個兒關在屋子裡。他隱隱知道二哥有要事在身,也不敢麻煩「衛旭」大人和二哥通信,心裡彷徨也無人商量。

    存著心事,他晚上也沒吃下飯,只勉強吃了個香芋點心,喝了半碗粳米粥便回房睡下。

    眼看著漏刻水動,已到了子時二刻,他終於按捺不住,匆匆披上衣裳,往狗洞的方向悄無聲息的跑了過去。

    哪怕溫玉白也很難從狗洞出門,只是溫承允身量未足,趴下身就能輕鬆穿過。他也顧不上尺來高的茅草在面頰上來回划動,割出細小的傷口,沁出血珠子生疼,只一股勁兒朝外走,直到從圓圓的洞口出來,沉沉的夜色里,男人竟早早的候在牆外的榕樹下,模糊的衣袍和黑暗融為一體。

    見溫承允出來,邱津安忙上前拉了他一把,將輕如無物的小傢伙提著走出去數丈遠,才小心放下,以成人的禮節對待他。

    「承允小弟,你和我到車上說話。說完我還把你送回來,可好?」

    溫承允點點頭,短小的腿快步邁開,跟著邱津安上車。

    車裡並無他人,連車夫都沒見著,竟像是安國公世子親自駕車過來的。

    他將兩面厚簾都放下,這才點燃了油燈,溫承允急不可待的問他:「邱哥哥,到底有什麼法子可將功贖過?」

    邱津安沒有吊他胃口,直接說:「當今聖上是英宗皇帝的兒子,他今年二十有五,中宮皇后乃至各品階的妃嬪美人已有百餘人,至今後宮卻無人誕育下一兒半女。」

    溫承允沉默,這些事他隱隱聽說,只是告訴他的人,都把他當孩子看待,隻言片語的拼不出全貌。

    邱津安推心置腹的口氣,像把他當真正的成年人尊重,他心裡很是受用。

    「小弟,你應該知道,昔年睿宗和英宗兩帝之爭,鬧得京城中人心惶惶。兩人都是皇上,臣子們都慌了手腳,不知道該站在哪一個皇帝身邊,給他效忠才好。」

    溫承允輕輕點頭。

    這個事情,父親溫之航是謹言慎行從不提的。只有一次,他自個兒的閨中好友,新制了一個叫隱世燈火的帳中香,他覺得香遠益清,有山林之氣,很適合溫之航用,便悄悄的給父親送去。

    那一次,他偶爾聽到溫之航和人聊,嘆氣說:「睿宗昔年雖未能戰勝北狄,但他尚有武宗遺風。如今換了英宗皇帝,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夫人之手,性情乖戾又怯懦……」

    他當時自然沒聽懂溫之航話里的意思,破家滅族後,溫承允常常念著溫之航和阮夫人,在回憶里一遍遍重複他們留下來的雪泥鴻爪,倒是明白過來,溫之航心裡,是更希望睿宗皇帝一脈繼承大統的。

    「如今聖上登基五載,仍無皇嗣出生,其實京城中的人也大多知道一二,當今聖上龍體不佳……」火光在邱津安臉上跳動,他沒說完,只比了個手勢。

    溫承允悚然,又點點頭。

    聽說今上極年輕,這樣年輕的人,也會死掉嗎?

    「若真有此事,英宗一脈本就單傳,就無法再繼承大統……」

    溫承允細聲細氣的跟了一句:「若真這樣,九五之尊的位置就會回到睿宗皇帝這一脈?」

    「你真聰明。」邱津安沉沉一笑,繼續道:「當然,也可選其他宗親。但除了睿宗和英宗皇帝這兩脈,其他宗室貴族都不是太皇太后的血脈了。她自然不肯這樣。」

    邱津安諷刺地勾起唇角。

    郭太皇太后真是把宮斗的好手,一路披荊斬棘,殺的六宮無色。

    只可惜,太皇太后太想福澤娘家,借用外戚助力,穩固她的位置。那郭皇后脾氣暴躁善妒,入宮後竟壓倒了自個兒的姨母,把英宗皇帝身邊管得密不透風,蒼蠅、蝴蝶和蜜蜂都靠不過來。

    太皇太后一度被她氣的倒仰,郭皇后也算是亂拳打倒老師傅,太皇太后不肯和娘家人公開撕破臉,乾脆搬去長春宮靜養,眼不見為淨。

    結果,郭皇后和英宗皇帝扯扯打打一輩子,只給他生了一個獨苗,也沒熬到享皇太后的榮光,前後腳的崩逝了。

    今上若駕崩西幸,太皇太后面前只有兩條路好走,一條是把睿宗皇帝的血脈迎回皇城,讓端王殿下坐上御座。

    但端王一脈,明知道英宗登基的內情,又怎肯和太皇太后重續祖孫情誼?

    剩下的一條路,只有找到英宗和宮女生下的皇子,今上的親兄弟。

    邱津安將英宗和宮女的事簡略講了一遍,溫承允也沒半分害羞神色,脫口說:「哥夫,你的意思是,若我們能找到這流落在外的皇子殿下,自然能將功贖罪,請太皇太后赦免我爹娘的罪責,將溫府發還給我們?」

    這事兒若是真的……

    溫承允頓時喜氣洋洋。臨走時,溫玉白曾隱晦透露,他有兄長的行蹤,到時溫府重回舊日榮光,他們和兄長溫益然團圓,這是一個再好不過的結局。

    「小弟果然冰雪聰明。」

    「可這位皇子該怎麼找呢?」溫承允略一思忖,忙又問:「他還在娘親的肚子裡就離開了皇宮,我們要怎麼找到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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