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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20:59:25 作者: 鹿絨
唐升豎起手指頭髮誓:「公子放心,我家往上數四代,祖訓都是成家立業後要聽妻子夫郎的話。俗話說妻賢夫禍少,妻子賢惠,能管教好丈夫,這家庭就能和睦興旺。我有一身的力氣,但頭腦簡單,娶個聰明夫郎指點我如何行事,我覺得極好。再者,阿落貌美如仙,我和他成親後,把他當作仙子供著,自然是心甘情願。但衛大人那邊……」
唐家村的人是自願成為衛旭大人的家僕,聽從衛旭大人差遣的。唐升下山沒幹幾個月的活計便要離開,他開不了口。
溫玉白見唐升說得堅決,便答應幫他和知府大人說道說道。
他沒想到,溫益然晚上從衙門回來,脫下官帽卸了官靴,正坐在書房發愁抱怨。
溫益然大呼晦氣:「她這麼個金尊玉貴的人,閒的慌就該求大長公主殿下趕緊給她定親事,幹什麼有福不享千里迢迢的跑到雍城來受苦?她在驛館一住數日,我這兒隔三差五的就要安排飲食過去,吃了她就臉腫如豬找我的麻煩,真是——」
他說的自然是此時在雍城耽擱的富陽縣主。
溫益然只想儘快將這尊大佛送走,免得引出事端,暴露自己身份。誰知富陽縣主水土不服、面生腫脹後不敢輕易移動,言語中還流露出指摘之意。
風如故一面給溫益然斟茶,一面問:「給縣主娘娘安排個大夫看看,這樣的病症,說不準一兩日便好了?」
溫益然煩心的喝不下茶:「那也要她肯讓大夫看!縣主娘娘何等尊貴,只肯讓女醫或是小哥兒給她看診治病。但雍城本地,哪怕是大戶人家的女子生病,也是去醫館叫大夫上門看診,我命人找了半日,也沒找到半個會醫術的女子小哥兒蹤跡,真是愁煞人也!」
他們正犯愁,風如故側頭看見溫玉白站在門口,忙請他進來。
溫玉白知道哥哥心煩,三兩句幫唐升請示完,溫益然自然點頭:「他既然想清楚了,就讓他去帳房領一百兩銀子,當做我們給他成親的賀禮。其他的讓他自己忙去罷。」
溫玉白幫唐升道了謝,又笑道:「哥哥著急找會醫術的小哥兒,為何不和我說呢?」
溫益然一怔,溫玉白提醒他:「我從鎮北軍營逃出來,帶著承允在春琳城安家過了將近一年,一半的時間在平安藥鋪里當夥計,治病的各種藥方我都熟背於心,若縣主娘娘只是外貌受損,我應付得來。」
他這樣解釋自己為何懂醫術,溫益然倒也信了。
兄長眉目糾結地看著他,猶豫再三,還是說不行。
「為什麼?」
「富陽縣主是內闈貴女,和我素未謀面。你則不同,花朝節、芙蓉宴你們見過許多面,富陽縣主對你意見不小,暴露身份就麻煩了。」
富陽縣主覺得溫玉白空有美貌,金玉其外,內里空空,這話她翻來覆去的說過數次,連溫益然也聽說過。只因富陽縣主是女子,這話又透著酸氣,過去他不好和富陽縣主較真,只能當沒聽見。
溫玉白沉吟片刻,說:「哥你先等等。」
過了兩盞茶的功夫,溫玉白又走到書房,溫益然和風如故都眼前一黑。
溫玉白換了身乾淨的粗布衣衫,將面龐、脖頸和兩手都用黃粉均勻塗抹一遍。他一身晶瑩潤澤的肌膚頓時化為黯淡粗糙。他又將雙眉畫得粗長,眉眼也有了很大變化,唇色再以桑葚色的脂膏點塗,又增加了幾分病容。
風如故點頭:「二弟這樣化妝打扮後,除非是很親近的人,否則認不出你的真正身份。」
溫益然卻遲遲不能決斷,但兩撥人馬陸續回話,一行人說富陽縣主愈發哭的厲害,另一行人說城外都轉了,確實沒有會醫術的女子小哥兒的蹤跡,只有一家醫館說,孫女正在學醫,再有十年就能出師了。
這話把溫益然都氣樂了。
在外人面前,溫玉白再次請命:「兄長大人,就讓義弟去試試罷,哪怕醫術不精,想來京城的貴人也不至於為難我。」
既然決定了人選,事不宜遲,富陽縣主那邊也催促得急,溫玉白乘著一頂轎子便朝驛館奔去。夜色溶溶,水畔蛙聲不斷,眼看著到了驛館門口,溫玉白撩起帘子,立刻見到一匹很熟悉的駿馬。
正是自家棗紅小馬的蹄下敗將。
第54章
溫玉白來不及多想, 已經被人引進驛館內。
這驛館一向是接待往來官員住宿的,雖不甚大,但亭台樓閣一應俱全, 海棠濕紅芭蕉綠,布置得十分精緻。沿著朱漆長廊匆匆朝前走, 盡頭海棠樹掩映著的華美屋子裡, 隔著屏風坐著個少女。
夜色愈發深濃,少女早已經卸了晚妝, 滿頭烏檀木似的長髮盡數披垂著。
天氣熱的厲害,她只穿了芙蓉初綻的淡粉色寢袍, 正憤憤哭泣著,聲音極大,震得一旁烏木高案上的一盞銅鶴燈火光震顫不定。
她身邊隨侍的婢女們顯然都束手無策,縣主娘娘哭得這樣厲害, 她們也不敢多言勸解一句, 只是端銅盆侍立在旁,隨時伺候著富陽縣主哭累了好洗一洗臉重新再哭。
見溫玉白來了,人人都跟見著救星似的, 忙不迭通傳:「衛大人請的大夫到了。」
富陽縣主哭得嗓子都啞了,哽咽說:「進來。」
溫玉白站在屏風外面行禮,隔著紫竹屏風中空的薄紗,悄悄打量著富陽縣主。她和自己一般年紀,寬袍大袖的寢衣更顯出她纖秀細瘦的身形, 右腕上疊戴著碧玉和黃金手鐲, 都是極富麗的闊面, 金綠交映, 越發顯得她腕骨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