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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20:59:25 作者: 鹿絨
    天光已黯,但村子裡的人仍在忙碌,風箱扯得呼呼的,鐵水已被燒成赤紅色的水,流入模具中,村中匠人正在趕製鎖子甲的配件。

    溫玉白其實沒看懂巴掌大的鐵片是用來做什麼的,畢竟還沒裝好,但他覺得這鐵具做工精細,表面的一層雕花古樸可愛,他陡然想起一件事,回了屋後,要了炭筆和草紙,便匆匆在紙上繪製圖形。

    溫益然左看右看,都看不明白。

    第二日,溫玉白興沖沖帶著紙去找鐵匠,問:「按照這個圖形,您能把所有配件都打造出來麼?」

    唐鐵匠仔細看了一遍,圖形分解畫的很細,每一個部分的尺寸也標註清晰,他挺胸笑道:「公子,這有什麼難的?」

    他是衛公子帶來的人,哪怕要打造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也能給他造出來!

    溫益然見狀,板著臉說:「他們在做正經事,你卻拿這怪圖叨擾他們的工作?」

    溫玉白撇兄長一眼,笑說:「你知道這是什麼?」

    「?」

    溫玉白悠悠說:「要是真能造出來,這將會是大殷朝的第一把手木倉。」

    第49章

    溫玉白把設計圖紙送過去時, 心裡原沒抱著多少希望。從鐵匠鋪子出來後,他和溫益然在唐家村信步溜達,欣賞難得的山間風景, 不大的地方,湊巧又必然的遇上了唐平家人。

    唐父聽說唐平在找他們, 非但不擔心, 反而一拍大腿說:「總算讓這混帳小子操心一回。平時總是吊兒郎當的,遇上些挫折也好, 老頭子就盼著他長點兒心眼,別渾渾噩噩的追貓逗狗過日子。」

    渾然忘卻他就是唐平的重大挫折之一。

    聽溫玉白說唐平設下陷阱逮人, 還把他腳踝傷著了,唐平家人們不肯放溫玉白走,幾兄弟都是燒飯的好手,一鍋□□糖蹄髈做的爛軟入味, 香濃四溢。為了讓溫玉白能多吃兩口蹄髈以形補形, 他們甚至連白米飯都沒給他盛。

    溫玉白吃得唇上抹油,挺著一肚子的好菜散步消食,正巧遇上唐鐵匠。

    唐鐵匠家的獨門絕技世代相傳, 打得一手好鐵器遠近聞名。他經歷半世風霜,頗有獨孤求敗的大家風範。這世上,已經再沒有鐵器能難倒他了。

    結果溫玉白這一套精密的圖紙送過來,唐鐵匠越琢磨越覺得有意思,這東西若是造出來, 拼裝後到底預曦正立。有多大威力, 真讓人好奇不已。

    他攔下溫玉白細細的討論, 兩人說得是熱火朝天的, 溫益然在一旁嘖嘖稱奇。

    過去的溫玉白有著世家小哥兒骨子裡的清高, 是絕對不會靠近唐鐵匠這種下里巴人的。在外院伺候著的下仆們若進了他住的內院,人一走他便皺眉命人挑水洗地,要把地洗得如鏡般照人可鑑。

    但,溫益然覺得如今的溫玉白也不是不好。唐鐵匠理解了他的造藝意圖,他得意的抿唇微笑,梨渦淺現的模樣,生動而可愛。

    溫益然便延長了留在唐家村的時間,三天後,溫玉白和唐鐵匠交流思想心得,終於有了質的飛躍,唐鐵匠拍著胸脯子保證三個月內就能出初成品,溫玉白美滋滋的揚起細白的小手,和他來了個擊掌為盟。

    溫益然搖頭,溫玉白神采飛揚的回到兄長身邊,笑著解釋:「我現在是男人啊。況且,為什么小哥兒不能跳脫飛揚,不拘小節啊?」

    他只要做男子裝扮,便會將頭髮全梳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其上暗粉的一道長疤便分外的顯眼。

    溫益然只要看一眼便立刻心軟。

    「行,行。」他要什麼,他都要想方設法給他。

    這樣一想,宋洛臻也不是不好。

    他家世普通,比不上邱津安出身名門,自然比邱津安好拿捏些,婚後溫玉白大可騎在他的脖子上作威作福。

    溫玉白並不知道兄長暗自琢磨什麼,走山路又累又乏,終於回到大路上,他一頭鑽進馬車裡,頭靠著車壁立刻睡著。

    從山裡回雍城的路途崎嶇不平,車輪一碾過石頭,車子便上下亂晃,這覺睡得並不寧靜。

    顛簸起伏的睡眠,溫玉白也趁空做了個夢。

    他夢見漫天飄雪,宋洛臻站在無邊無際的白里,整個人和霜雪冰天化為一色。他神色冷淡,溫玉白卻覺得他好像不是冷。

    纖長如鶴的孑孓身影,只是顯得格外孤單。

    回了雍城後,溫玉白隱秘的一點子酸澀情緒,很快被充實的生活擠壓到更隱蔽的角落裡。

    溫益然用「衛旭」的身份,在極公開的場合和溫玉白、溫承允結了義兄弟。

    一眾打算看熱鬧的家僕們都傻了眼,還以為溫玉白貌美如花,正好和清秀荏苒的風如故打擂台,一男一小哥兒煞是好看。他們私下甚至開了賭盤,賭誰能笑到最後,溫玉白的贏面是相當大。

    「當上義兄弟,這是退出戰局了吧?當然是風公子贏了!給錢給錢!」有幾個押冷的家僕笑得見牙不見眼,追著莊家要錢,逆風盤賠得莊家底兒掉,再沒余錢繼續坐莊,竟讓知府私宅的賭博風氣為之一空。

    溫玉白嚷嚷著,說結義必須找一個桃園,然後歃血為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他是小時候《演義》看多了,把溫承允說得是一愣一愣的。

    風如故只是笑,溫益然沒好氣說:「歃什麼血啊,你一路上流的血還不夠多?經得起你這麼瞎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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