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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20:59:25 作者: 鹿絨
    畢竟成年了, 手指骨都硬了, 沒事兒他寧可多睡會兒, 看看書,也不想頭懸樑錐刺股的練習書法。

    馨兒卻臉上緋紅,垂著頭怪不好意思的。

    「我沒學過寫字兒,連自己的名字都學了好久才知道怎麼寫,我哥總是笑話我橫豎撇捺,寫的各有各的想法。」

    溫玉白忙連連搖頭:「馨兒姐姐,我不是笑話你,請你見諒。」

    溫玉白也在桌邊坐下,問:「我聽說雍城一向富庶,開蒙讀書識字的錢也不多,為何你家沒讓你去正經上學呢?」

    這也是溫玉白的一樁心事,他滿肚子的知識總要派上用場,只過好自個兒家一畝三分田的日子好是好,但總是有些遺憾的。

    聽宋洛臻簡單轉述了假衛旭的話後,溫玉白震撼得腦子嗡嗡作響,遺憾都變成了憤怒。

    假衛旭根本不為草率奪走了那麼多條人命感到內疚,他反而大言不慚地說:「女人小哥兒有什麼用?身嬌體弱的總需男人照料,若沒了男人連養活自己都做不到!況且我心裡是有分寸的,吩咐人先找賤籍出身的女子小哥兒,實在沒法才對良家子下手。那些勾欄出身的人應該感到驕傲才是,他們的年華停在最美好的時候,他們的一部分得以滋補身份最高貴的人。這些女人小哥兒的壽命但凡長一些,他們便什麼下賤活兒都得干,變成骯髒的馬桶!」

    宋洛臻問他:「誰是這世上身份最高貴的人?」

    那假衛旭又露出狡黠笑意,故意不答。可惜他再也笑不出來,因為宋洛臻只問一次,不容他反悔,便將他滿嘴的牙打得紛紛落地。

    宋洛臻告訴他時,溫玉白並不覺得他行為殘忍。

    假衛旭死不足惜。

    但他覺得假衛旭那一番噁心人的話里,有一句有幾分道理。若殷朝的女子小哥兒沒本事自己養活自己,永遠做菟絲子的人永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很容易被人拿捏住,任憑捏圓捏扁。

    但大殷朝仍是農耕時代,男女小哥兒體力差異極大。農桑耕種、邊境殺敵,都需要極強大的體力。在北狄人面前,干慣了農活兒的殷朝男子尚且不敵,寨主汪藍岑只是個例,不能指望所有女子小哥兒都學成她的樣子。

    溫玉白有心鼓勵馨兒讀書寫字,但……除非女子能夠科考做官,否則讀一肚子書,寫一千篇幅錦繡文章,頂多能在街頭賣字兒,創造不了經濟價值啊。

    馨兒解釋:「雖然家裡不窮,但女子讀書沒用,我寫名字還是哥哥教我的呢。咱們這兒的女子都是這麼過日子的。讀書又不能掙錢,還不如從小學繡活兒,一手好繡功,走到哪兒都能養活自己。」

    說歸說,她看著溫承允一手風骨漸成的小楷,還是羨慕極了。

    溫玉白卻靈光一閃,說:「誰說沒用了?」

    其實好學的女子多著呢,只是世俗定論如此,她們只是缺一個理由。

    「馨兒,你繡一個扇面能掙多少銀子?」

    馨兒想了想,不無自豪地伸出指頭:「一般都是一二兩銀子,我的繡工很好,至少是五兩!」

    溫玉白重複「五兩」,嫣然一笑:「馨兒,若你好好讀書識字,能將你的繡品價值升上十倍、二十倍,你信不信?」

    馨兒滿臉迷惑,溫玉白又念了一句韋莊的詩:「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凍梅花。承允,你把這句詩寫下來。」

    溫承允依樣寫好,溫玉白解釋:「這句詩的意思是,美人玉容宛如春雪中的一枝紅梅,馨兒你繡工了得,若是繡一面美人紅梅的繡面兒,將詩詞依樣子繡在一旁,這繡面兒的價格豈不是能賣出去五十兩、一百兩?」

    「不只是美人,你還能繡山水、繡君子竹,繡那些文人墨客們喜歡的雅致玩意兒。甚至可以通通留白,只繡一首詩、一闕詞,一篇錦繡繁華的賦。」

    繡活兒原是女子小哥兒消費的多,但大量的財富是掌握在男子手裡的。若能迎合風雅之士們的愛好,將繡活兒賦予格調,價格自然會水漲船高。

    馨兒略一思量,大眼熠熠生輝,朝著溫玉白就想拜師。

    溫玉白連連擺手,側身讓開,指著溫承允說:「讀書我還能指點一二,寫字你千萬別找我。」

    溫承允噗嗤一笑,說:「是啊,你要是和我二哥學,我怕你的繡活兒別說五兩銀子賣不出去,你得倒找五兩銀子,看人家願不願意勉為其難拿這張扇面兒呢!」

    溫玉白苦著臉,溫承允和馨兒哈哈大笑,室內頓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一

    在親人身邊的時光極容易過,一眨眼功夫,月兒將圓,中秋佳節將至。

    經歷生死磋磨,溫家三口竟能聚在一起,溫玉白只覺得心裡甜滋滋的。

    他不便出門,便寫了單子,讓溫益然拿給管家準備螃蟹、田螺、蓮藕、白糖、芝麻、紅棗、核桃、松子仁、冬瓜糖、玫瑰鹵等物,準備難得的中秋團圓家宴大展手腳,讓大伙兒好好吃一頓。

    風如故覺得有趣,推著輪椅在廚房打了幾回下手,回了屋見溫益然躺在明窗下的貴妃榻上,一手支在流雲卷手上,倦意極深,似睡非睡的輕輕扯鼾。

    他知道這陣子溫益然一直在和宋洛臻秘聊。宋洛臻混淆時間,從假衛旭口中套出不少話來,也不知他和溫益然商量了什麼,風如故發覺溫益然臉色愈發的難看,夢裡也不得安寧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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