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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20:59:25 作者: 鹿絨
霎時間,無數原主的記憶湧上心頭,他臉頰刷的血色全無,一雙秋水流波的眼不覺泛起淚意,眼淚從腮邊滾落,滴答打在桌上。
邱津安和溫玉白自幼相識,但相府家規森嚴,男子和小哥兒七歲不同席,邱津安為了見溫玉白一眼,年少時不知使過多少花招。
他甚至曾如唐伯虎一般,假扮成溫家的下人小廝,規規矩矩的掃撒行事,等溫玉白從身邊經過,才同溫玉白使眼色、打手勢,兩人悄悄溜到後花園的假山石旁相會。
定親後,邱津安曾悄悄將邱府歷來給長子長媳的祖傳玉簪玉環送給溫玉白,小哥兒笑靨如花,低首待他將玉簪插在芍藥花邊上。
只可惜,風波一起,邱府便斷然解除婚約,和溫府劃清界限。
原身心思單純,還以為邱津安是國公府的世子,和皇家又是姻親,定能幫他父親在聖上面前美言幾句。
他不顧自個兒的名聲,帶著小廝出門,不顧一切的去找邱津安。
見面後,他淚如雨下,撲進邱津安懷中訴苦,卻被邱津安緩緩推出。
他不看他的臉,甚至要求他將傳家玉簪玉環還回去。
溫玉白面色煞白,秋水眸眨也不眨地看著邱津安,他萬萬沒想到,離京城萬里之遙,他竟能撞見故人。
怎麼辦?
這個不顧舊情的冷酷男人,該不會把他的真實身份揭出來,再讓他回去繼續服苦役罷?
第31章
溫玉白很清楚原身戴罪的身份一旦戳穿, 在這泱泱的大殷朝里再也沒有容身之地。尤其他還是從鎮北軍營里逃竄出來的,罪上加罪,哪怕留得一條小命, 也要遭受難以描述的屈辱折磨,思及與此, 他心頭一亂, 眼眶發熱,這回是真情實感的流下兩行淚水。
宋洛臻長身玉立, 於窗邊看書,睫下目光微動。
二樓的客房一側窗戶正對著回字廊, 他的房間極是湊巧,能將在樓下的溫玉白和溫承允兄弟倆看得一清二楚。
溫玉白的一舉一動他盡收眼底,他的長睫是如何慌亂的上下亂顫,眼眶是怎樣陡然變紅, 淚珠兒又是怎麼掛在下睫毛上要墜不墜, 最後悽然滾到手背上,砸得他袖子濡濕一片,宋洛臻是看得清清楚楚。
溫玉白看似活潑得缺心眼, 其實有一顆大智若愚的芯子,他和邱津安本就是一對,邱津安身為國公府世子爵位世襲,卻依舊螢窗苦讀,想以自身在朝堂立命。
若他回心轉意, 想和未婚夫重修舊好, 未嘗不是一樁美事。
此刻溫玉白若是湊巧抬頭, 便能看見宋洛臻唇角一抹極薄涼的笑。
但他哪兒有餘裕左顧右盼, 迎著邱津安筆直的目光, 溫玉白一時沒想好該如何反應,手心冒汗,他只得先裝傻充愣的笑起來。
他這一笑,頓時把邱津安笑糊塗了。
彼時溫玉白含怨離去的眸光,他午夜夢到每每心痛欲絕,驚醒卻只聽見窗外竹聲窸窸窣窣,不知哪裡的梆子聲似砸在他心上。
溫玉白和他,於極幼小的年紀,他初見相府的明珠,小哥兒只一點點大,被他母親抱到國公府來參加壽宴,他想多吃一塊雪花梅餅,但阮夫人對他管束極嚴,絕不准他貪嘴多吃。
小哥兒規規矩矩坐在把酸枝木雕的椅子上,兩條小短腿都挨不著地,瑩潤見渦的小手扣在膝蓋上,只一雙寶光流離的大眼睛,左右顧盼一會兒,又繞回到桌上的點心盤裡。
邱津安覺得可愛,便和母親說,和溫家弟弟一見如故,想把身上一隻如意長命鎖送給弟弟玩。
他悄悄將玫瑰蜜棗、雪花梅餅、糖漬青梅用紙裹住,塞在裝金鎖的錦囊裡頭。東西送到小傢伙手裡,他沖他眨眼示意。
當溫玉白摸到好吃的時,眼睛立刻亮了,望著邱津安甜絲絲的笑,那笑意讓不喜吃甜食的邱津安也愛上了糖滋味。
再見面時,他又大了一點點,七八歲的小哥兒烏髮覆額,下頜尖尖,大眼靈動流轉,已初具日後風華絕代的雛形。
夏日涼風習習,他和幾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兒小哥兒在樹下踢毽子,邱津安和族學裡的幾個學伴在水榭賞荷,正好可見溫玉白翹起腳,飛快地踮步去接毽子。
隔著層疊如波的荷葉,他如飄行在水面一般,輕巧接著毽子,前踢後顛,那毽子如黏粘在他身上一般。
見他花樣頻出的踢毽子,其他夥伴過去搶,半真半假的爭奪間,溫玉白一腳將毽子踢飛,他足上的鞋和毽子一併飛出,滴溜溜的轉個圈,落在一片碧玉盤似的荷葉上。
「啊!」
在小廝的攙扶下,溫玉白只能金雞獨立的站著。他的腳糯白軟嫩,真像剝開了皮的粽子尖般玲瓏可愛。
邱津安險些笑出聲來,他疾步出來,命人劃出小筏子,自己親自過去,將那一隻帶著小哥兒幽香的繡鞋擎下來。
溫玉白雖年紀不大,但小臉緋紅,羞答答的不肯正眼看他,小廝接過了鞋子,蹲在地上扶著他細細的腳踝,將那鞋子給他套好。
溫玉白聲若蚊吶的說:「多謝安哥哥。」
往事紛紛,如走馬燈般在邱津安眼前掠過。他的心情也在一盞茶的功夫里起伏跌宕。
定下親事的狂喜,悄悄見面的歡欣,到最後是他不得不奉命退親,和溫玉白那幽怨如訴的眼波。
邱津安對溫玉白余情未了,溫府家眷在發配的路上沒多受折磨,他也悄悄出了不少力氣。是以,溫玉白死在鎮北營的消息輾轉傳回京城,邱津安頓時坐立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