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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20:59:25 作者: 鹿絨
    她鬆了手。

    晚上廚房聽汪藍岑吩咐,特特的準備了鹿肉飯送來,汪藍岑沉吟片刻,端起碗筷走到籠子旁,將手伸了進去。

    獨狼半蜷在籠子裡,只腳踝上掛著鎖鏈,那落日的餘暉照在他身上,他半裸著的皮膚真和蜜糖似的,又像是一方上好的琥珀,色澤沉鬱,柔潤如絲。

    他眼睛只顧望著汪藍岑的手。

    修長的手指,指腹上有老繭,不像其他女子那麼柔嫩。

    他緩緩挺起上身,將中指含在唇里。

    一場胡天胡地下來,汪藍岑不覺痛楚,只覺愜意無比,仿佛四肢百骸各處關竅都被打通了一般。

    她側頭看向獨狼,這人動作生澀,竟很不熟練。

    他密密匝匝的長睫毛微動,睜開眼,看向汪藍岑的目光竟帶著幾分羞澀,汪藍岑還以為自個兒看錯了,不覺湊上前去,在他唇上一掠而過。

    她還沒來得及起身,突腰身上一重,剛撐起一半的雙臂便綿軟下來,整個人都被抱進了獨狼懷裡。

    這些往事並沒有過去太多時日,汪藍岑在腦中走馬燈般的過了一遍,她瘦削冷艷的臉陡然被江面上的火光照得通紅。

    那是宋洛臻提前布局,在水坳處藏了許多桐油,等北狄大軍集結,他便命人將桐油潑到江面上,點火後,大半江水被北狄軍的鮮血和火焰染得艷麗而不祥。

    山寨中原占了上風的北狄軍人們已經潰散開去,有人仍舊不死心,撲過來想救阿史那隼,口中嚷嚷著汪藍岑聽不大懂的話語,卻被獨狼一個接一個的打開。

    他竟生生的擋在負傷的汪藍岑面前,把自己寬厚的背完全露給汪藍岑。

    汪藍岑的手幾次撫上靴筒里的短刀,終於還是放下。

    剩下的北狄人或死或逃,獨狼轉身來扶汪藍岑,汪藍岑愣怔問他:「為什麼?」

    獨狼原本英俊得危險的臉上,竟出人意料的露出憨厚笑容,他語氣生硬又理所當然:「我的女人,我自然要護著。」

    —

    卯時,天光未明,鎮北軍營中一片死寂,除了巡視的士兵整齊劃一的步子聲,再無一點人聲。

    像是除了那群鬼魅般的士兵外,再也沒活人了似的。

    軍帳內,只點著一盞燈。

    燈罩已經移開,王夫人將一封封書信移到火上,等那火光起來了,才將紙拋在地上,不多時,那紙堆子的火焰熱得哄臉,光艷艷的照出女人陰晴不定的一張臉。

    她愣怔片刻,突聽身後原將軍重重咳嗽一聲,那火光旋即寂滅,她忙起身,將剩下一點餘燼踩散,又倒了熱茶,端到將軍面前,自個兒側坐在將軍榻上,扶著老將軍起身,讓那厚實而虛弱的身子靠在她的身子上,服侍男人把茶水慢慢喝光。

    原將軍喝過茶水,臉上漸漸露出一點笑意,指腹擦過女人嬌嫩年輕的面頰,低聲說:「你還有些孝心——」

    話音未落,便有人通傳:「將軍,人到了。」

    王夫人聽見,便斂起笑,拎著裙子疾步從旁出去。

    女人剛走,玄衣的高大男人便背著光進來軍帳,原大祖曾受過傷身體虛弱,眼神不濟,眨了幾眨,才看清男人的面孔。

    他咳嗽一聲,直起身下床,雙腳終於落在地上。

    「王爺脫險,真是可喜可賀。」

    男人微微一笑,慢慢的說:「既然本王已經脫險,原定的計劃便提前執行,我北狄軍才好揮軍南下,到時……本王承諾將軍的事情,自然會一一兌現。」

    原大祖從未曾聽阿史那隼一口氣說這麼長的中原官話,他雖說得慢,但那語音語調,比上回密談時流暢了許多。

    「王爺的意思是——」原大祖心頭說不出的古怪,他一生戎馬,對危險有強烈的預感,只覺心頭煩悶欲嘔,說不出的難受,既對男人生了疑,便舉起燈,走到男人面前。

    燈光照亮了男人黝黑英俊的臉,劍眉如鉤,鷹眼犀利,原大祖和阿史那隼見面不過寥寥數次,光看這人的臉,似也看不出端倪。

    他剛想再說一句,突覺胸腹一陣劇痛,如無數小刀子在肚腸上亂戳亂刺,疼得他臉色由黃轉白,只「啊」一聲,雙腿一軟,朝前撲倒。

    男人搶步上前,將原大祖臃腫的身子一托,只聞到熱烘烘的腥膻氣息,黑衣胸膛上已經被熱血潑灑得透濕。

    原大祖竟吐了一大口的血。

    他原以為是遭了男人偷襲暗算,兩隻眼珠憤怒地瞪著,喉嚨咔咔作響,兩手在自己的身上來回摸索,卻沒摸著傷痕。

    厚實挺括的長袍上並無一絲裂痕,他竟根本沒受傷?

    原大祖忍了一忍,終究沒忍耐住,又一口血箭噴出,男人眼看著原大祖面上血色褪盡,印堂泛起烏黑,顯然是沒救了。

    「他是——中毒了?」

    宋洛臻掀簾進來。

    他並指在原大祖脈搏上微搭,隨即說:「死了,應是中毒身亡。」

    他和顧北驍默契十足,聞言顧北驍不再追問,而是擊掌叫傳話的士兵進來,等原大祖的親信走近,他大掌一把捏住那士兵的脖頸,將他的頸骨生生扭斷。

    宋洛臻則拔下髮簪,以簪尖挑了挑地上的餘燼,有一兩個字微微一閃,隨即化為塵埃散去。

    「這些應該是原大祖通敵的證據,但已經被人毀去了。」

    沒有搜到原大祖通敵的罪證,宋洛臻並未露出失望神色,他只是眉眼沉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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