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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20:59:25 作者: 鹿絨
    誰料溫玉白正猶豫著,已經有富商的管家將兩間上等房一起定下。

    沒得選了,溫玉白只得遞過十兩碎銀子,帶著溫承允小心上了甲板,又在船夫們的催促下往船艙裡頭走。

    「快些,要開船了!別再磨蹭了!」船老大吆喝著。

    北狄軍不善水,這也是北狄軍隊數次臨水便停、哪怕上下都彪悍勇猛,最後也沒攻占殷朝京都的原因。

    所以乘船逃命相對安全。但若離岸太近,北狄軍萬箭齊發,船老大和一眾船夫也要血濺五步。

    是以,他不斷催促,讓人快些上船。有人經過甲板眩暈掉了下去,船老大也全然不管。

    「爬不上來的都是命,閻王爺要收你們,老子也沒轍!」

    船艙裡面的人越來越多,空氣漸漸渾濁難聞,溫玉白護著弟弟縮在角落,兩人靠在一起,都用衣裳把臉遮著。

    旁邊都是人,溫承允有話想問溫玉白,但他幾次抬頭,到最後還是一言不發。

    溫玉白知道溫承允想問什麼,無非是想問他這麼久了,為何不提給爹爹伸冤,但孩子的想法總是簡單,他只能閉眼不語,心裏面也湧現謎雲。

    原主性子溫順,父親獲罪下獄於他來說是徹骨之傷,但不論溫玉白如何搜刮原主的那段記憶,看到的都是模模糊糊的影像,似籠著團霧,他只知道溫之航是被人陷害的,其餘線索一概不知。

    哪怕他真想幫父親伸冤,也不知該從何處入手,更何況他現下人微言輕,又無旁人相助,他一個罪臣之子能做甚麼?

    溫玉白腦子裡一片茫然,竟生出一個荒誕念頭——要不然,他進京去做官罷?

    若當了官,能面聖,在上織造人脈,說不定能找到些線索,找到溫之航無罪的證據。

    在原主的相關記憶里,溫玉白知道溫之航是個極善之人。

    他會慷慨出資,幫助窮困的學子在京城生活,並溫言鼓勵他們上進。

    有同僚蒙冤受屈時,溫之航會仗義出馬,幫老友上下打點,查清事實,幫他們洗清罪名。

    他也曾負責監督軍馬糧草,為人做事一絲不苟,從不曾漁利一二,只盡心盡力將朝廷撥出的銀子糧草,都送到前線的將士手中。

    饑荒之年,他奉皇命監督施粥,手持尚方寶劍,將貪墨賑災錢款的多年好友斬於劍下,鐵面無情,哪怕被貪官的血染髒了官服,哪怕被好友的妻女指著鼻子痛罵,他只求問心無愧。

    溫之航和妻兒的感情也極好,婚後並未納妾,閒暇時,只以教他們三兄弟讀書為樂。

    這樣的父親,被人冤枉陷害,他即便是身外之人也無法坐視不理!

    胸口傳來絲絲縷縷的痛楚,一如被鈍刀子剖開般難過,溫玉白不知這是原身的殘餘情感,還是自幼成了孤兒的自己,對素未謀面過的爹娘情感。

    等開船時,五兩銀子一個人的船艙里已經人滿了。

    天氣本就炎熱,這氣味更加腌臢,溫承允有些欲嘔,卻惹得一旁的漢子很不爽。

    「這小鬼頭竟嫌棄船艙骯髒?哼!有本事花一百兩銀子去包上頭的單間啊?」

    溫承允臉色煞白,氣的想回嘴卻被溫玉白按住,他沉聲對漢子說:「我弟弟暈船而已,勞煩你們讓一讓——不讓的話,他吐在你們身上也只好忍著,畢竟你我都只花了五兩銀子!」

    那漢子還想說些什麼,但見溫承允嘔出聲來,只能悻悻然躲開些。

    其實溫承允早上也沒吃什麼,此時肚腹空空,他嘔了幾下,只覺得酸水涌動,溫玉白輕撫著他的後背,溫言安慰:「等我們到地方了,我會想辦法的。爹娘的仇冤,我一刻也沒忘。」

    溫承允的眼睛瞬間亮了,他重重的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溫玉白等他好些,便從包袱里掏出蜂蜜水給他喝,旋即兩人抱在一起假寐。

    船行水上的搖晃,讓兄弟倆都進入了夢鄉,溫玉白甚至夢到了宋洛臻,夢裡他翻身上馬,出劍如虹。

    劍身靈動迅捷,宛如游龍驚鴻,在疆場上殺出朵朵紅花,他看得目眩神迷,最後那一劍筆直朝他刺了過來,溫玉白才霍然驚醒。

    長劍刺過來的一瞬並不覺得疼,甚至有些旖旎纏綿——怎會夢見他?

    此時船艙里的人不多,有人陸續往甲板上走,溫玉白聽見他們說:「上去買點熱飯吃,總比吃乾糧舒坦。」

    船老大當真是擅長創收,此時船行得平穩無虞,他便帶著一眾船夫,或拎著魚叉叉魚,或將釣線甩得老長釣魚。

    他們都是吃水上飯的人,沒多久盆里就堆了不少河鰱、鯉魚、草魚和白條。

    有個船夫坐在小杌子上,手腳麻利地將魚去鱗剖腹,簡單劃了花刀扔進大鍋子裡。

    那大鍋子裡沒什麼名貴調料,勝在食材新鮮,魚肉煮得雪白,湯鍋咕嚕咕嚕的,散發著濃香。

    逃難出來的人,自然顧不上填飽肚子,這香味似水銀一般無孔不入,把一眾「只住得起五兩銀子大通鋪」的人都勾了上來,有人問價:「這魚湯多少錢一碗?」

    船夫頭也不抬:「一兩銀子一碗,再白送一碗大米飯。」

    嚯!

    「咱們人在水上漂著,這飯菜的價錢也水漲船高啊!」雖說逃出來的人身上大多裝著全身家當,但一碗魚湯一兩銀子,實在是要價太過了。要知道辛味屋裡,三個大男人點一桌子的火鍋吃,至多也不過才一二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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