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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20:57:57 作者: 十舞
    虞瑤這麼注視著它,忍不住伸出指尖,靠近了那唯一一朵水滴形的素白花苞。

    「師尊且慢!」晏決滿心緊張地看著她的指尖與花苞重合,已經來不及攔她。

    不料,在虞瑤指尖輕觸花苞的瞬息之間,那朵久久未曾開放的倖存花苞上,卻逸出一道輕盈的白色靈力。

    靈力在半空打了個旋,隨後向炸開一團水滴狀的瑩白靈霧,恰好浮在虞瑤近前。

    她仿佛受到冥冥中的召喚,鬼使神差地伸出指尖,戳在那團靈霧之上。

    與晏決身上極為相似的冷香逸散四處,籠住她的心神,而滿室鮫綃在背景中飄曳,將視野里的景色渲染成朦朧模樣,好像一幅足以迷惑人心的夢幻畫卷。

    恍惚之間,虞瑤眼前的畫面便發生了改變。

    她看到了仍在天極宗時的自己。

    畫面中的她一面對靈花注入靈力,一面喃喃自語,「沐蝶花啊沐蝶花,你什麼時候才能開花,什麼時候才能結果?」

    虞瑤這才明白,這是她的記憶——被沐蝶花所記錄下的,屬於她本人的記憶。

    她那時費了很大功夫,才得來沐蝶花的種子,日復一日以自身靈力飼餵它,想讓它快快開花結果,好取來沐蝶果入藥,為徒弟除去背上那些猙獰的疤痕。

    許是因為那時她與沐蝶花朝夕相對,心中又分外焦急,才機緣巧合地令沐蝶花染上她的一縷神魂,留下那些連她自己都幾乎遺忘的記憶碎片。

    她雖然扛著在試煉幻境中受到重創的身體,不分晝夜地以靈力飼餵靈花,但直到她在晏決滿十八歲生辰前,因宗門重罰神魂離體,也未能如願看到沐蝶花開花的一日。

    虞瑤正這麼感慨著,眼前的女子身影像霧一樣散去,畫面又一次產生變化。

    這一回,她看到的卻是十七歲的晏決。

    少年佇在花前,目光透過花枝……是在看她。

    而她渾然不覺,只是垂眸數著枝端結出的第一批花苞。

    虞瑤微微一愣,這不是自己的記憶。

    在她所知的回憶里,少年從未這樣看過她。

    畫面一次又一次更迭,但無論畫面如何切換,畫面里的少年卻總在用同樣的眼神看她。

    有時天色早些,有時天色晚些。

    有時天氣暖些,有時天氣涼些。

    可他似乎總在看她,在她未曾留意他的目光時,小心翼翼卻又專注地看她。

    她在雪蘭樹下靠著他的肩膀,陷入酣眠之時,少年側過目光看她。

    她在山下集市排隊幫他買糖葫蘆的時候,少年守在隊伍外面看她。

    她捧著那隻藍羽金冠雀,不厭其煩地撫過靈雀頭頂的鳳羽時,少年在一旁看她。

    她在宗門大會上一連撂倒十個挑戰者的時候,少年佇在喝彩的人群中看她。

    她在銅鏡前按住少年的肩膀,專心致志地幫他梳理髮絲時,少年望向鏡中,也在看她。

    那麼多年來,他的目光似乎從未變過。

    只是,天極宗有許多對師徒,但沒有一個徒弟,會用那樣的眼神看他們的師父。

    而每當這些畫面中的她迎上他的目光時,他卻旋即裝作無事般,偏開視線打量周身。

    他……一直都是這樣嗎?

    紛紜畫面漸漸淡去,面對著重新浮現在眼前的沐蝶花,虞瑤隱隱約約想起,這朵僅存的花苞,似乎便是最初萌發的那一朵。

    她依稀記得自己有一天早上醒來,便看到花枝的這個位置,出現了第一朵素白的水滴狀花苞。

    可她始終不曾知曉,那朵花苞是在哪一個時分萌出。

    正如她不知曉,晏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她開始產生超越師徒的情愫。

    他實在是藏得太好,他實在是太過沉默,整整五年師徒相處的時光,虞瑤從來沒有發現過他對她的心思。

    就在虞瑤以為,方才目睹的那些便是沐蝶花沾上的全部記憶時,她眼前的畫面卻再一次變得模糊起來。

    接著,她便看到了那扇熟悉的黑色雕花木門,那扇通往少年房間的門。

    只不過,這一次,她是從屋內,以他的視角,看著這道門。

    虞瑤直到如今也沒能弄清,在他試煉出了岔子、她為保護他才被心魔重創的那天早上,少年為何遲遲沒有應門,為何在應門後也仍是吞吞吐吐,一副心事重重卻被陡然撞破的狼狽模樣。

    而眼下這段屬於他的記憶,似乎即刻就能幫她揭曉,當年他躲在房間裡,默不作聲拖延時間的那一會功夫,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不待記憶中的畫面進行下去,一切便像被人掐斷那樣,從她的眼前突兀消失。

    虞瑤一時有些茫然,直到一雙手從桌上抱起花盆,轉身就朝屋外走去。

    發覺那團裹挾記憶的瑩白靈霧已隨著花盆飄走,虞瑤便有些懊惱,「為師剛剛神遊過去,看得正入迷呢,你倒是把花盆放回來啊!」

    看到晏決的背影越來越遠,聽到他的腳步聲越來越急,虞瑤才意識到,剛才看見那些記憶的,恐怕……不止她一人。

    她連忙追了上去,伸手想拽住他的身影,可是晏決還是不願停下腳步,卻又似乎因為擔心手中沐蝶花的緣故,並未離開這間靈氣滿溢的小木屋。

    滿室鮫綃之間,虞瑤追著他和他手裡的花盆,在屋裡一個勁地打轉,也不知這麼糾纏了多久,額上竟然滲出些微細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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