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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20:57:57 作者: 十舞
玉簡另一頭的師妹沉默片刻,發出一聲尷尬的笑。
放下玉簡之後,虞瑤掀開衾被,對著床頂發了會呆。
做他的師父怎麼了?
自己的徒弟在十七歲那年遭逢那麼大的變故,足足兩百年與她天各一方,現如今徒弟雖然大了,但她想把那些失去的時光都補回來,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這一天午食,她每往嘴裡夾一口菜,就會停下思索少頃,直到她放下筷子,等待侍女收走小桌的時候,碗碟里也只少了一半的量。
侍女看起來很是擔心,輪番噓寒問暖的,唯恐是靈膳出了什麼問題。
「別難為掌勺的食修了。」虞瑤從儲物囊里掏出那根護身金簪,指尖來回撫過簪身,然後心不在焉地問,「你們尊上這半個月來,忙嗎?」
一名侍女低頭謹慎道:「尊上身為魔界之主,日理萬機,他忙或不忙,豈是我們可以隨便議論的。」
另一名侍女把手擋在嘴邊,小聲道:「我聽尊上寢殿那邊的守衛說,尊上在魔宮的每一天都是早出晚歸,數百年如一日。」
還有一名侍女卻笑著附和,「姑娘盡可放心。尊上自從入主魔宮,便一直為著魔界盡心盡責,幾乎全年都是如此。除了每年有幾日會離開魔宮,去冼心泉休沐數日之外,尊上從未落下魔宮事務。」
「去冼心泉休沐?」虞瑤不由一愣,「每年都是如此嗎?」
三名侍女一致地點了點頭。
趁著八月魔界天氣漸暖,虞瑤用過午食,便帶著幼蛟離開房間散步。
她似乎從未追究過,自己初來魔界那回,晏決為何會在溫泉沐浴。
當時她還沒有恢復記憶,又把他誤會成負心郎,想當然地以為他是躲在魔界悠哉悠哉地泡溫泉。
可如今細想晏決在溫泉時的狀況,虞瑤卻止不住地覺得,他出現在那片溫泉中,似乎並非是侍女所說的休沐那麼簡單。
他飛升之前已是化神期第九重,不眠不食也完全不會影響身體,又哪裡需要離開魔宮,像是特意避開眾人視線那般,去那什麼冼心泉讓自己放鬆幾天?
這種理由,真的有人會信嗎……
抱著這個疑問,虞瑤腳步一停,叫住前方一名魔兵,問道:「你知不知道藥翁在哪兒?我有點事想問他。」
魔兵當即跪在地上,表現得比侍女還要緊張,「姑娘尋他,可是因為身體不適?」
虞瑤連連擺手,「沒有,只是好奇一些事,想請教他。」
得知藥翁已經回到藥谷,可能要晚些時候才能回信後,虞瑤嘆了口氣,手指在背後互相掐了又掐,最終問道:「那,你知道你們尊上身在何處嗎?我直接去問他好了。」
雖說早早便處理完當日事務,但晏決還是難得在午後時分,由大殿回到寢殿。
他的寢殿後方是一座小小的花園,四周以結界庇護,旁人無法進入,也從來沒有人知曉,其中都有些什麼。
這裡有他親手種下的許多種靈花,是他兩百年來一點一點培育出的心血結晶。
在魔界維持靈草不枯,都已是十分棘手之事,這一點,藥翁曾不止一次地向他抱怨過。
更何況是在魔氣如此濃重之地,從種子開始,飼養出一株完整的靈花。
晏決的目光從角落一掃而過,那裡還晾著上次被虞瑤退回的六盆靈花。
他原以為她會喜歡。
默默地從鼻子裡呼出一口氣,晏決轉身,來到花園中心的一間小木屋。
推門而入的瞬間,被禁錮在屋內的靈氣便迎面襲來。
他不曉得,自己上一回踏入屋裡是什麼時候的事,似乎是一個月前,或是兩個月前……
但屋裡的一切,仍是十分熟悉。
鮫綃從房樑上垂下,在靈霧之間輕拂,將屋內襯托得猶如一場不真實的夢境。
牆上掛著許多畫像,大部分都未完工,只能看到用墨水勾勒而出、因年久之故暈開的輪廓。
每一幅,都是他自己所作。
每一幅,都是她的背影。
如今畫中人已經回到身邊,他留著這些拙作好像也沒有任何意義,只是現實跟他想像的仍然有些偏差。
畢竟,他本以為,只要他的師尊回來,他就會開心。
走到盡頭,撥開最後一層紅色鮫綃,晏決便看到了那盆沐蝶花。
曾經淡青的枝條,如今已深到看不出青色。
微微彎曲的枝端上,還能看出原本綴滿花苞的痕跡。
兩百年前,他的師尊以自身靈力飼餵靈花,這盆花,曾是他在滿室畫幅之外,最大的寄託。
他在天極宗被眾宗圍剿時,拼了命地從被魔焰灼燒的宗門中,將這盆沐蝶花救出,帶往魔界。
可他沒想到,離開了她的沐蝶花,會是那般脆弱。
晏決已想不起,花枝上曾經綴有多少飽滿的骨朵,他依稀記得自己剛逃來魔界,因入魔而經脈錯亂之時,會在藥翁看不到的地方,偷偷萃出身中靈力,竭盡全力地護住這盆花。
可是沐蝶花一點也不領情,花苞還未盛開,便一朵一朵地凋落。
他試盡所有方法,也無法阻止這一切發生,只能近乎絕望地看著它凋零,直到它只餘下最後一朵花苞。
這本是他的師尊為了給他除去背上疤痕,而特意栽培的靈花。
她明明就不擅長飼花飼草,幾乎是養一盆便枯一盆,後來但凡有誰送她靈植,她都只好婉言謝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