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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20:57:57 作者: 十舞
他越說越恨,似乎要將積壓多年的怨氣一併發作,「難道有人生來就想資質平平嗎?我千辛萬苦才為自己爭得現有的地位,這些年的每一步、每一個腳印,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自食其力,又有什麼錯!」
對於他的這番癲狂之語,晏決感到既可笑又可悲,「你將同宗師弟師妹作為祭品獻給曲無,換得本不屬於修真界的魔界煉器資源,這如何能稱得上是自食其力。」
「你懂什麼?」刑業眼中映出近乎魔怔的紫紅異光,這使他更加面目猙獰,宛如披著人皮的修羅惡鬼,「對於背負親族厚望卻資質平平的痛苦,對於拼命修煉卻進境停滯不前的痛苦,對於心懷大志卻不得不卑躬屈膝的痛苦,你都懂什麼!」
晏決語聲一沉,指尖魔力在背後聚集,「犧牲別人的性命,以提升自身修為,此種行徑,與竊取人命修煉的前魔尊曲無又有何分別。」
「你果然就不該活著。」刑業已在言語上落於下風,此時急於扳回一局,咬牙獰笑,「天極宗那些老東西,非要名正言順地公開處決你,才叫容瑾有機會救下你。若我是他們,就直接殺了你,那你便沒命成為魔尊,更不會在今時今日挑釁我!」
晏決合了合眼,漫不經心地呼出一口白霧,「我說過,你不配在我面前,提我師尊的名諱。」
他的指尖魔力化作五道黑色細線,繞過他的身形,如若穿過空氣般直直穿過中間數座殘缺浮島,而後無聲無息卻又勢不可擋地朝著敵人逼近。
以自身神識融入魔力淬出細線,這道源自魔界殘卷、不為外傳的上古秘術,對任何敵手而言,都是融骨噬魂的一擊殺招。
而此時,五道黑線齊齊停在那道紫色身影周身,比起奪取性命,卻更像是在威懾敵人。
「這女修的命,可是在我手上。」刑業一手托出光芒變幻的琥珀色寶珠,一手指向浮島上空現出的鵝黃身影,「從現在起,你得聽我的!」
虞瑕的身形浮在半空,雙眸靜合,仿佛是在安然沉睡。
由法寶造出的禁制堪稱嚴絲合縫,足以遮掩每一絲生氣,無怪乎晏決先前探查時並未察覺到,原來虞瑕被封印在啟光宗的鎖神珠中。
然而晏決清楚,鎖神珠雖能對外封住活人氣息,卻並不能維持人的生息。
修士若被困在其中,靈力便會迅速耗盡,陷入生死之間。
這對於身懷有孕的虞瑕而言,無疑更為兇險。
「堂堂魔界之主,一夜屠盡天極宗近千人,卻不敢殺我?」刑業似乎對晏決半路停下殺招的舉動感到意外,又有些飄飄然,言語間不由地囂張幾分,「哦,我想起來了。那時你師尊剛剛因你而死,你自然心無牽絆。而今她活過來,你便軟弱了。」
晏決沉默片刻,付之一笑,「我方才的確有些投鼠忌器,但現在看來,沒有這個必要了。」
他指尖輕動,那五道黑線倏然收回半尺,轉而卻凝成一股,只在末端張開,牢牢扣入那顆琥珀色的鎖魂珠中。
「你是不是瘋了?」刑業大驚失色,「你若強行撬開鎖魂珠封印,只會連累這茯苓宗女修的神魂遭到寶珠反噬!」
「你說的不全對。」晏決的衣袍迎著夜風獵獵舞動,語聲卻淡然,「鎖魂珠的封印是會反傷神魂,但未必是她的神魂。只要在封印破裂之時,以另一人的神魂代為承受傷害,原先被封印之人便能安然無恙。」
話音剛落,鎖魂珠表面的琥珀色光芒便在黑線作用下,生生綻開幾道裂口。
刑業愕然之間,身形已是動彈不得,卻仍藉助神識傳音,不甘示弱地怒吼,「你騙人,鎖魂珠是我啟光宗的寶物,沒人比我更了解它!它不可能像你說的那樣!」
「打造鎖魂珠的關鍵材料,便是魔界獨有的斂魂玉,這東西在魔宮中還存著不少。我提及的,只不過是斂魂玉的特質之一。」晏決惋惜地嘆了口氣,「這些細節,曲無大概並未跟你提過。畢竟,他根本不會在乎他人的性命。」
晏決只手從身前划過,指尖掐訣,將從鎖魂珠中現身的虞瑕牽離浮島。
趁鎖魂珠封印蓄力反撲時,他隔空運力,先將寶珠懸於刑業頭頂,同時當空召出傳送法陣,把虞瑕傳回茯苓宗去。
隨著一聲心有不服的慘叫,敵人那道紫色身影便被琥珀色光芒迎頭吞噬。
晏決伸手召來鎖魂珠,見珠身光芒漸穩,封印安定,便毫不猶豫,一手將寶珠捏碎。
望著手中齏粉紛紛揚揚落下高空,他旋身就要離開上元宗領地,卻在轉過腳步時,驟然感到神魂深處的一陣刺痛。
起初,他以為那只是一時錯覺。
因為那痛楚,與他兩百年來,每一回嘗試施行招魂禁術時所遭受的,實在太過相似。
但他明明已從招魂反噬的煎熬中解脫。
當晏決運轉靈力,試圖清除這種錯覺時,刺痛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更加嚴重。
愈演愈烈的痛楚,使他恍惚以為自己正被雷霆不斷劈中,只不過,雷霆並非劈在他的身軀之上,而是劈入他的神魂之中。
一個不安的念頭划過晏決腦海。
他的心雷劫,似乎提前了。
不知何時,虞瑤耳畔的尖叫終於消失,唯有水滴答落下,聲音在森冷石窟中逐漸清晰。
她終於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