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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20:57:57 作者: 十舞
    小黑蛇默默向前挪了一寸,又一次抬頭望向晏決,見他沒有明確阻攔的意思,便不再遲疑,纖細身形從地上滑過,一溜煙鑽進籃子裡,盤成一團,還把腦袋搭在籃子邊上,打量屋內。

    它這副安適形容,卻叫虞瑤忍俊不禁。

    「你還真不把這裡當別人家啊。」她伸手戳了戳蛇腦袋,目光朝門口瞥去,稍微提高嗓音,「要是誰能有你這樣隨遇而安的小蛇,真該感到幸運才是。」

    晏決目光偏向一邊,臉上隱隱有些郁色。

    虞瑤心中暗爽。

    她一手摸著籃子,留意到手下觸感粗糙,忽然擔心那些老藤會硌著蛇腹,便從衣櫃裡翻出兩件褪色的舊衣服疊了疊,一件當作褥子墊在小黑蛇身下,一件當作被子給它輕輕蓋上,「這樣你就可以睡得更舒服了。」

    「睡?」晏決語聲冷冷,「它是看門蛇,怎能睡在屋裡。」

    虞瑤專注地摸著蛇腦袋,頭也不抬地回答他,「不是有你在嗎,哪還用得著它看門。」

    晏決像是被她這句話噎住,一時無言。

    虞瑤反反覆覆地摸過蛇腦袋,把涼冰冰的鱗片都摸得開始微微發熱之後,門外卻再沒傳來一句話音。

    她忍無可忍起身走回門前,見晏決斂著目光一言不發,索性拉起門扇就要合上。

    關門時帶動的氣流將男人的髮絲吹開,使他垂落的袍袖微微朝後掀起,然而,他連眼睛都沒眨過。

    虞瑤眼看著門都快關到他臉上了,男人卻依然像雕像似的佇在那。

    她一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嘟囔道:「你就打算在這呆一晚上嗎?」

    晏決避開她的目光,聲音很低,「你把它拿出去,我就進來。」

    「你為著一條蛇吃什麼醋啊,」虞瑤皺眉瞅他,心裡覺得好笑,「它連人都不是。」

    不容晏決再說些什麼,她便繞去他背後,硬生生把他推進屋裡,然後轉過身,目光在夜色中飛快一掃。

    而在不遠處,兩棵相距數丈的大樹之後,隋問山跟卜行雲正用神識互相傳音。

    「我說師弟啊,年輕人在一起,講究的不是水到渠成嗎?他們自己都不急,你怎麼反而這麼急著讓他們生米煮成熟飯。」

    「換了別人,我自然是不擔心,可這畢竟是小瑤啊!你看她,一直活得就像缺了根筋似的,什麼時候像現在這樣對過一個人?」

    「說得也是。更為難得的是,晏小友根骨卓絕,連歷劫之事都難不倒他,小瑤若能拿下他,我們就不必再替她操心了。只是,你確定他倆能成嗎?」

    「再盯上一會不就曉得了。我賭一整年的酒,除非晏小友是根木頭,否則這餘下半晚,我不信什麼都不發生。」

    正從屋門向外張望的虞瑤,突然打了個噴嚏。

    她一面搓著胳膊,一面回想著先前的事。

    掌門師伯和卜師叔離去果斷,實在不像他倆平日婆婆媽媽的作風,她總覺得他們好像有所預謀,沒準這會正蹲守在某處,窺探她跟晏決的動向。

    可她剛才掃了一整圈,什麼異狀都沒發現,或許,是她一不留神想多了吧。

    虞瑤轉身回屋,關上門扇,正對上晏決清朗如月的背影。

    他的袍袖微微透過燭光,可見修長五指在袖中時而蜷曲、時而展開的樣子。

    那兩隻無所適從的手,令虞瑤不由會心一笑。

    裝得那么正經,他根本就是不好意思進屋吧?

    再加上……

    虞瑤想起自己還光著兩隻腳,怕他會覺得不自在,連忙套上短靴,這才指著小桌對他說:「坐吧,我幫你檢查一下身上有沒有新傷。」

    晏決站著沒動,「我沒事。」

    「你說沒事就沒事啊。」虞瑤繞去他面前,朝他抬了抬下巴,「那你把左手拿出來,讓我看看?」

    見他微抿唇角,似是不願配合的模樣,她又補充了一句,「你要是自己不伸手,就別怪姑奶奶動手了。」

    晏決從鼻子裡輕輕哼出一口氣,不情願地伸出一隻手,正過來反過去給她看,「我真的沒事。」

    他似乎以為只要這樣就能說服她,正想收回手去,虞瑤卻突然用兩手夾住他的手,在他片刻的啞然中,得逞般沖他笑了笑,「都說了要仔細檢查,你別這麼急啊。」

    說著,她分開他緊並的五指,一一看過他的指間,確保沒有什麼隱秘的傷痕,才把他的手放下,「另一隻。」

    經她這麼一折騰,晏決的臉上已經開始浮現紅暈。

    他難得地朝旁挪去幾步,語聲微僵,「……這隻手也沒事。」

    「我可不是在請求你,」虞瑤不由分說,精準地從他的袍袖中捉住他的右手,只見他的五指攥成一團,「你這樣,我怎麼給你看啊?把手指分開。」

    晏決卻往後輕扯手腕,試圖把右手拽回去。

    虞瑤不甘示弱,伸手在他的手腕上用力拍了一下,像在罰小孩子那樣,「你還知道跟我拔河呢。」

    晏決眉間微蹙著側目看她,清澈眼瞳映著搖曳燭光,恍惚顯出幾分少年人才有的倔強。

    他沒有張開五指,但也不再刻意反抗。

    虞瑤伸指撬開他的手掌,繼而同時穿過他的每一處指間,「這不就分開了。」

    這一次,她也沒有在他的手上找到任何傷口。

    雖然虞瑤能感到晏決指腹的柔軟,也能感到他掌心的溫度,但她找不到什麼理由繼續挾持他的右手,只好悻悻然地鬆開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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