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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20:57:57 作者: 十舞
她側過臉,出神地看著身旁的人。
晏決腦後的如墨長發在風中揚起,袍擺更掀作白鶴張開的翅羽。
男人身影如虹,在夜色中令她屏住全部的呼吸,她仿佛只能聽到心跳的聲音。
直到這時,虞瑤才好像第一次真正地認識了這個人。
他們越過海面閃耀的白色星光,登上夜色掩映的浮光島,最終落在那棵雪蘭樹下。
虞瑤屈膝坐在晏決身邊,一手攥著那根泛起神識微光的金簪,一手支起側臉,對著繁星遍野發呆。
她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困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這才勉強恢復一絲清明,小聲對他抱怨,「誰讓你把我帶回到這來的,離客棧那麼遠。」
「你不是怕吵鬧麼?」晏決漫不經心地反手輕撣衣襟,「這裡不會有人打擾我們。」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動什麼心思……」虞瑤忍不住又打了個更長的哈欠,只覺下巴都快張到地上去了,不得不用手托住,「等我看夠風景,你就把我送回去,一刻也不許懈怠。」
晏決信手摘下落在她發間的一片花瓣,「都依你。」
繁星點點,新月掛在雪蘭樹梢,而她支著腦袋,神色睏倦,迷迷糊糊地靠上他的肩頭。
肩上的重量,令晏決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和安心。
雪蘭花隨風一瓣又一瓣翩躚而下,落在虞瑤的發頂,他便一次又一次耐心幫她拂去。
她睡得那麼香,仿佛再多的煩擾也觸及不到她。
這樣靜的她。
這樣近的她。
晏決不由心中一動。
第35章
他伸手緩緩撥開她額前碎發, 在她額上落下輕柔一吻。
而她不知做著怎樣的夢,只微微咕噥一聲,對他的動作似乎毫無察覺。
虞瑤正盯著手中一盆不知名的植物。
數根淡青色枝條沿著垂直支架向上延伸, 卻在枝端彎出一道優美弧度, 每一根枝條上都綴滿水滴狀的花苞,其間白霧繚繞。
這是一盆尚未開放,卻已靈氣滿溢的花。
她正想轉動花盆一看究竟時,視線便透過花枝,對上一道沉默的目光, 這才把花盆擱在桌上,輕聲喚他,「阿遠?」
從花盆後現出面容的少年, 修長身形在寬鬆白色道袍下有些不自然地駝著,像一棵還未長成、仍顯柔弱的小樹。
而他低頭的姿態, 又像極了她方才所看到的微垂花枝。
不過,即便少年正稍稍垂首,也已比她高出半個頭,她不得不抬起目光, 才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這個同樣被喚作「阿遠」的人,離她身前不過三尺之距, 可在她打量他的半炷香時間裡, 他連一句話都沒說。
當她忍不住想問他來意時,少年終於猶豫著啟口,「師尊, 靈花由我來照顧便好, 您身體未愈,還是先休息。」
她卻滿不在乎地擺手, 「為師自己的身體,為師比任何人都清楚。」
少年語聲隱含不忍,「嚴長老分明說了,如果您想要儘快恢復,至少需要靜養一個月,也不能隨意動用身中靈力。您不但不好好休息,不分晝夜地翻閱那些醫修古籍,還分出靈力飼養這盆靈花……」
「他自然會那麼說。」她不屑一顧,「他跟其他那些老傢伙一樣,巴不得你師父我一年半載都別離開這屋子,省得我又像上次和上上次那樣找他們的麻煩,讓他們下不了台。」
少年眉頭緊揪,低聲道:「可在試煉幻境中,您確實受了很重的傷。」
「別小看你師父,就這點小傷,為師不用臥床也能養好。倒是你,」她語聲一頓,「你背上的疤,現在還會疼得讓你睡不著覺嗎?」
「徒兒……並無大礙。」少年說著,握在身側的手卻蜷得更緊。
「從剛才起,你就一直弓著背,這樣還跟我說不疼?」她上前拉住他的袖子,「給我去榻上坐著,讓為師好好看看你背上的傷。」
「師尊,徒兒真的沒事。」少年掙開她的手,倔強佇在原地,一步也不願挪動,「再疼不過七七四十九天,很快便熬到頭了。」
「你連為師的命令都要違抗嗎?」她嚴厲道,「給我過去坐好!」
話音剛落,一股難言的滯澀感便從喉嚨上涌,她下意識地掏出帕子,掩口咳了好幾聲。
少年面色一緊,仿佛被咳聲牽動心中不安,抿唇靜佇少頃,便默不作聲在窗前那張榻上盤腿坐下。
而她甚至沒有仔細查看帕子上的血色,便將它胡亂收入袖中,轉身坐在榻邊,聲音卻柔和一分,「把衣服脫了。」
少年似乎對此已經習以為常,背著她平靜地寬衣解帶,將衣袍褪到腰間。
他的背上塗滿碧綠的膏狀物,帶著令人掩鼻的強烈藥氣。
而在那些藥膏覆蓋之下,隱約是數道懾目的紅色傷疤。
「虧那個醫修自稱是當世奇才,我怎麼覺得他是在誆我?什麼包祛百疤的神藥,這都塗了整整七天了,為什麼你的疤連半點都沒改善?」
她一甩袖子,氣沖沖地就要出門,卻被少年喚住。
「徒兒可以再試下一種藥。」
「這些頂尖醫修給的藥,我全都讓你試過了,到現在沒見一個好用的。」她急得幾乎有火從喉嚨里噴出來,「難道我的徒弟就得背著這些難看的疤痕度日嗎?」
少年僵硬地披好衣袍,微顫的語聲卻出賣了他正在竭力壓制的情緒,「沒人會介意的,徒兒……也不會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