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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20:57:57 作者: 十舞
她想借著自己這句示軟的話,多多少少哄得魔頭高興些,如此一來,她逃跑前這段臥薪嘗膽的日子,才會更好過。
晏決面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虞瑤心中大駭,他這是什麼意思?
該不會是一離開這亭子,就要把她弄死吧!
許是她情緒激動下,肩膀的瞬間起伏為他所察覺,對面的男人忽然便垂下目光,嘴角揚起。
可那笑容只持續了不過一彈指功夫,便倏然冷卻,「耽誤你找人的事,我很抱歉。」
虞瑤一時沉默,半晌後,乾巴巴地道了句,「跟你有什麼關係。」
從一開始,就是她誤會他,他不過是陰差陽錯被牽扯進來的一個外人。
儘管她並非沒有懷疑過他的身份,可他那般沉得住氣,雖然從未承認過,但也從未明確澄清過,以致整出這場啼笑皆非的鬧劇。
晏決不疾不徐,為自己滿上一杯酒,視線落入酒中,「對不起。」
虞瑤不禁有些煩躁,「我說了,你犯不著為了和你無關的人,跟我道歉。」
「這聲對不起,與別人都沒有關係。」晏決圈住酒杯,指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杯中酒竟泛起細微波紋。
虞瑤視線越過他的肩頭,心中忐忑如空中微閃螢蟲,「這聲對不起,我承擔不起。」
他愈是這樣,愈是表現得仿佛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過錯,她便愈發惶惶不安。
晏決漫不經心抬起酒杯,目光空落,不知望向何處,「我並非存心瞞你。」
「現在這麼說也晚了。」虞瑤不自覺地盯著男人手中那杯酒,「你到底喝不喝?」
見他停滯半晌,也未曾飲下一滴,她心中悶得厲害,一口氣堵在喉嚨,上不去也下不來,一時間煩亂至極,竟在意識到之前,便伸手搶過他手中酒杯,一飲而盡。
可這酒,連一絲一毫的甜味也沒有。
虞瑤懊悔地捂著喉嚨,側首咳了一咳,還用力拍了拍心口,「這什麼酒,怎麼這麼苦!」
「解憂釀。」晏決重新取來一個酒杯,傾入酒汁,抿了一口,又一口。
苦酒入口,他卻始終一副雲淡風輕神情。
虞瑤單是看他如此,就覺得無比煎熬,「什麼解憂釀……還不如仙都那烈酒來得痛快。」
杯中酒汁見底時,晏決終於抬眼,鄭重看她,「茯苓宗那些人,待你好麼?」
這句話令虞瑤陡然警覺起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要查清這一點,只需先找到你的宗門茯苓宗所在,再綁來宗中修士一問便知。」晏決輕描淡寫,「以魔宮之力,這並非難事。」
「你想報復我,就沖我一個人來!」虞瑤拍案起身,「不許你動茯苓宗的任何人,不然……我跟你沒完!」
晏決原本沉靜的面容上卻浮出笑意,「果然如此。」
虞瑤這才發覺,自己竟在衝動之下承認了宗門背景,無疑是違背了她與掌門的約定,還可能連累宗門被魔頭殃及。
她整個人又氣又急,雙手握拳扣在桌上,心急如焚地思考著能說些什麼挽回一下,卻聽他道:「若是讓他們離開茯苓宗,歸隱別處呢?」
虞瑤沒想到他會有這麼一問,「你要他們拋棄自己的宗門?」
「不可以麼?」晏決指尖轉動酒杯,言語從容,「只是換一個地方生活罷了。」
虞瑤沉思一番,答道:「不行。」
晏決面色微沉,目光困惑,「為什麼?」
「因為……」虞瑤試圖以理服人,「我師妹吃什麼都要蘸醋,也喜歡釀醋。她試過很多不同的水源,但只有茯苓宗的泉水,才能釀出她喜歡的那種醋。」
晏決手中動作一頓。
「我師父生前在山頭開了一畝田,裡面好多嬌貴的靈植,離了那田肯定活不了。」虞瑤摸了摸額角,「雖然平常也不是我在打理靈田,可這是我師父留下的,我不想把那些耗盡他心血的靈植……這麼拋下。」
晏決一指拂過酒面,「就這些麼?」
「還有掌門,雖然他不讓我在外頂著宗門的名號行走,但他對其他小輩都很照顧。」虞瑤小聲嘟囔,「對你而言,茯苓宗或許無關痛癢,就算從修真界消失也沒人會在意,可那是我的家,那裡有我在乎的人。」
晏決不再言語,唯有桌下那隻手在袍袖中,將金簪緊緊攥住。
在侍女陪伴下,從後花園回到房間,虞瑤依然有些茫然。
換了一身莫名其妙的衣服,赴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會,聽他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
卻不明白,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虞瑤靠在窗邊,反反覆覆地回想著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直到肩頸都已僵住,才察覺自己發了多久的呆。
就算他今日邀約是因為一時興起,萬一他哪天又一時興起,要對她用刑,以他那副讓人捉摸不透的性子,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這種提心弔膽的日子,她可真是一天也不想再過下去了!
待到夜半三更,虞瑤悄悄掀開衾被,換回紅衣,決定趁著魔宮最為寂靜之時嘗試逃跑。
先前她以靈石試探禁制的弱點,屢試屢敗,如今想來,可能是因為她過於節制的緣故。
一顆上品靈石不夠,那她總可以多用幾顆。
今不比夕,走為上策,靈石可以再攢,但這條命就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