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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20:57:57 作者: 十舞
虞瑤順過茶杯,想幫他再續一杯茶,卻被婉言謝絕。
他好像累了,此時一聲不吭朝里躺下,長發如墨落在枕邊。
虞瑤正要替他蓋上被子,卻留意到他後襟上的缺口,隱隱透著內里的血色。
要是箭傷在男人背上留下疤痕,那可得叫師妹心疼死了。
虞瑤思忖一番,忐忑道:「小大夫有說,你身後的箭傷……會留疤嗎?」
晏清遠緩緩屈膝,儼然又要蜷成客棧那晚的睡姿,「這對你,很重要?」
「當然重要啊。我許下承諾,要把你好好帶回修真界,卻沒能如約保護好你。」虞瑤憂心忡忡地捏著手指,「起來把衣服脫了,讓我看看你背上的傷。」
晏清遠久久沒有動作,整個人像是昏睡過去一樣,喉結卻微不可察地一動。
「想裝睡也晚了。」虞瑤嗤了一聲,「我知道你聽得見。」
晏清遠這才支起身體,側首看來,眸中情緒晦暗不明,「我的傷……沒什麼好看的。」
「那也得等我親眼確認完再說。」虞瑤把他的腦袋轉回去,「你驚厥發作的那會,我明明看到有血滲出來。」
晏清遠沒再追問什麼,肩膀徐徐起伏,動手解起前襟上的系帶。
虞瑤抱著胳膊在榻邊踱步,本以為一炷香的時間,足夠男人脫下身上這件長袍。
可她回頭一瞧,晏清遠仍在一門心思拉扯系帶,慢得幾乎令人懷疑,他是不是在通過這種方式表達不滿。
虞瑤不耐煩地湊上前去,「你不就一件衣服嗎,怎麼還沒脫好?」
因她這突如其來的靠近,晏清遠驀地扭轉身軀,大約是扯到背上的傷口,發出吃痛的輕聲。
虞瑤掐著眉心,再也無法袖手旁觀,果斷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我來。」
晏清遠一言不發轉過身軀,並未抗拒,卻垂下視線,緊盯她手頭的動作。
虞瑤頂著他的目光,頭皮不由自主發麻,但還是繃住勁,指尖牽起一對打結的系帶。
上面赫然是一排整齊的死結。
她微微一頓,指尖掠過男人的袍襟,逐一檢查餘下的系帶,才恍然大悟。
難怪晏清遠解了半天,前襟也沒散開,只因每對系帶都綁了三道死結,無一例外。
他恢復意識還沒多久,哪有閒心折騰……這多半是小大夫動的手腳。
就算是怕病人著涼,也不用這麼嚴防死守吧!
虞瑤用指尖摳住黑色系帶,睜大眼睛,耐著性子一點點鬆動繩結,不多時額上便滲出細汗。
歷經磨難,終於解開晏清遠前襟上的最後一處,她才扯過男人的後領,把長袍拽下他的肩頭。
虞瑤轉到另一側,撥開他背後的髮絲,審視他裸露的脊背。
從上到下,依次可見被赤尋誤傷的鞭痕,由小大夫縫合的箭傷,以及一、二、三……足足十七道一指余寬的深紅疤痕。
這分明比她在溫泉邊上遙遙窺見的,還要慘不忍睹。
虞瑤忍不住問道:「你後背上這十七條交錯的疤痕,是怎麼弄的?」
「舊傷罷了。」晏清遠輕描淡寫,仿佛在說一件與他毫無關係的事。
虞瑤本能地覺得,男人在隱瞞什麼,「誰對你下的狠手?是不是你的仇家?」
「不怪別人。」晏清遠好像有意迴避這個話題,還伸手去扶兩側袍襟,「屋裡冷,你早些看完,我也好穿衣。」
「冷?」虞瑤結結實實一怔。
自打從藥閣醒來,她就沒覺得冷過,甚至因為大片燭火和殘留的辛香藥氣,隱約有發汗的跡象。
定是晏清遠傷得很重,才會體虛畏寒至此。
虞瑤搓熱雙手,又對著手指呵了好幾口氣,才試著點在他的肩頭,「這樣也冷?」
男人的脊背瞬間繃緊。
虞瑤不禁犯難,要是他連這都嫌冷,那豈不是一給他抹上冰涼的藥膏,他就會直接痙攣著暈過去?
她把手指伸到燭火上方烤了一小會,才重新點上晏清遠的肩頭,「那這樣呢?」
男人的脊背不但沒有舒展,反而在她的觸碰下微微戰慄。
虞瑤甚至懷疑,即便她現在把融化的蠟油滴在晏清遠背上,他也不會感到任何熱度。
「那只能委屈你受著了。」虞瑤埋頭從儲物囊里翻出一個黑色藥瓶,在手背倒出少許藥膏,打算為他上藥時,卻對著他的後背猶豫起來。
那些縱橫交錯的疤痕雖然懾目,但由來已久,她無法保證藥膏能對它們起作用。
而被縫合的箭傷還未癒合,要談祛疤,只怕為時過早。
虞瑤視線上移,用指尖沾上藥膏,小心翼翼沿著赤尋留下的鞭痕抹開。
藥雖沁涼,她的吐息卻溫軟,宛如一縷柔風,從他的肩胛上輕拂而過。
她指尖所及之處,竟似火燎一般,晏決不由脊背細顫,口中逸出一聲模糊淺吟,「燙……」
「燙?」虞瑤感受著指尖藥膏透來的涼意,唯恐他是因情況惡化才會冷熱不分,「你不是說冷嗎,怎麼又嫌燙了?」
沒等她弄清緣由,小大夫的聲音卻不期而至,「你不讓晏公子歇息也就罷了,你還扒他衣服?」
「誰叫他自己解不開的……」虞瑤話一出口,就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手一縮,對小大夫解釋,「你憑什麼說我是故意扒他衣服?我只想給他上點祛疤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