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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20:12:01 作者: 望煙
果然,賀滁一把按住琴弦,樂聲戛然而止,臉上仍是意猶未盡:「好阮,比我家中收藏的那幾把強出太多。」
眼看著他繼續觀賞阮琴,完全沒有歸還之意。孟元元心底是發急的,她知道這些權貴只要喜歡上什麼東西,便會想方設法得到。
萬萬不行,她愛惜那把阮不是因為多名貴,而是因為深刻著自己那段美好的過往,與家人點點滴滴的溫暖。
一旁,賀勘看著孟元元,女子側臉恬靜,清靈的眼睛一直盯著阮琴,眼底難掩緊張,雙肩緊緊繃著,好似怕阮被搶走。她聽小妹說過,這把阮是孟母留下的遺物。
他往她靠近來,衣袂相碰在一起。
孟元元感受到輕微的碰觸,隨後略有僵硬的側過臉看他。
是不是,這次他也不會幫她?他那大好的前途,若是將螺鈿紫檀阮咸順水推舟送給賀滁,必定是錦上添花……
「元娘,」賀勘低聲喚著,握上她冰涼的手,感受到微抖,「我來。」
緊攥起的手驀然被一方溫熱包裹,孟元元看著那雙從來沒參透過的深眸。下意識浮現在心底的,是他對她的不在意。
賀勘低嘆一聲,他看到她的眼中,沒有對他的信任。
「大郎,」窗邊,賀滁喚了聲,「這把螺鈿紫檀阮咸,可否割愛?」
他問的是賀勘,而不是阮的擁有者孟元元。
孟元元腦中嗡的一聲炸開,眼前就和她方才想的一模一樣。她張口就想拒絕,手心被人攥了下,制止。
而後,賀勘不著痕跡的鬆開她的手,邁著穩當的步伐往前兩步。
「伯父,其實這阮是元娘的。」
第21章
孟元元眼看著比自己先一步出去的賀勘,他的身形高挑,正好擋在她與賀滁之間。因著他垂下衣袖的遮擋,自己的那把阮只看得見半邊面板,一段柔和的圓弧,上頭的螺鈿在光線下閃耀,美輪美奐。
賀滁的目光終於從阮咸上移開,落在面前的年輕男子身上:「元娘?」
這才往站在樓梯口處的女子瞥了眼,一身碧色,看上去溫婉安靜。似乎也在心中猜到了她的身份。
「是,」賀勘不亢不卑,眸光在阮咸上一掃而過,「是她娘的遺物。」
賀滁眉間皺了皺,眼底明明就是不想放手。如今,一般的金銀財寶已經入不了他的眼,他現在想要的更像是一種境界,被人稱頌為名士。手裡這件阮咸已有兩百年的歲月,經久的沉澱,讓它渾身散發著迷人的底蘊,任何一個名士都會移不開眼。
「據我所知,這把琴百年前已經消失,無人知其蹤影,你母親緣何得來?」他問,看去樓梯口的那抹身影。
聞言,孟元元先是對人行了一禮,隨後落落大方走上前來:「大人說的沒錯,百年前天下大亂,彼時無數珍寶不知所蹤。其中大部分,更是流落出大渝。」
話音一落,賀滁臉上凝重起來。他自是知道那段歷史,兩朝皇權更迭,兵禍災亂,民不聊生,無數的文化瑰寶在那段時候泯滅。想想著實可惜,那些可都是輝煌的傳承。
孟元元見人不說話,抿下嘴角接著說:「螺鈿紫檀阮咸並非偶然所得,而是家父多年的尋覓,最後在南洋一處島國上找到,當時琴已經不成樣子,好在後面修復好了。家母自幼習阮,恰是我出生時,父親送給母親的禮物。」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這阮是她孟家光明正大尋回來的,甚至可以說是父親救了這把阮;再者,這是夫妻鶼鰈情深的見證。賀滁掛有名士美名,自然做不出這種生搶生斷的惡事。
賀勘眼睛眯了下,面上不變,對賀滁道:「伯父,那場亂事流出去不少瑰寶,這個我也知道。」
「是啊,不少呀!」賀滁語調中滿滿的遺憾,不知是為那些瑰寶,還是手裡這把琴。
賀勘往人臉上看了看,唇角微微張啟:「不過,我也查到了幾件現在的下落,要說尋回來也不難。」
「哦?」賀滁來了興致,臉一抬問道,「說來聽聽。」
賀勘頷首,一派後輩對長輩的禮數:「我會細細寫下來,交給伯父過目。只不過,要派船出海一趟,畢竟大多在東洋與南洋。」
「這個自然。」賀滁笑,他堂堂市舶使,派船出海,這不輕而易舉的事嗎?
而且,對於這個堂侄兒,他總覺得人穩當,說出的話必然是可信的。就算以後沒有他的提攜,相信也是大好前途。
「還有,」賀勘走到桌邊,給瓷盞斟滿茶湯,「伯父這次在家中教了我許多,您此番去權州上任,侄兒也有東西送您。」
他給樓梯處的興安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轉身下了樓去。
「教你些東西,也是想讓你知道以後該怎麼走。」賀滁長輩的口吻,眼中有著讚賞之意。要是說與家中那幾個不爭氣的聽,能有一個聽進去的?
「總要謝謝伯父,」賀勘雙手敬茶,送到賀滁面前,「侄兒得到一副吳丘子的廬山圖,贈與伯父表謝意。」
「那臭脾氣的道人?你有他的畫?」賀滁雙眼發亮,當即放下手裡阮咸,接過了面前茶盞,「他如何肯給你?」
賀勘餘光在阮咸上一掃而過,溫文退後一步:「機緣巧合罷了。」
一番話下來,賀滁有了興致,不管是對去尋找那些流落的珍寶,還是面前名家的畫作,說著自己的見解。而面前的晚輩很是會聆聽,也會適時請教他,讓他很是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