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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20:12:01 作者: 望煙
劉則嗯了聲,腰身僵硬的坐下:「嫂嫂不在嗎?她右手好了嗎?」
「她有事,不在。」賀勘聽到右手二字,想起那日孟元元腫起的小臂,「她手怎麼了?」
「那日秦大哥要搶房契,嫂嫂不給,說那是秦家最後的一點東西。大哥手重,推著嫂嫂撞在門板上,幾個人上去才將他攔住。」劉則回憶著當日,說道秦尤時,明顯的咬牙切齒。
賀勘皺眉,這一年發生的許多事,到底他全不知道:「房契?」
莫不是田產賣光,便想賣祖屋?
果然和他的猜想一樣,劉則肯定的說秦尤欠了大筆的賭債,無法償還:「我正好跑腿兒去給賭坊送茶葉,剛巧看見大哥被放債的打,說沒有地契就剁了他。大哥說,要拿孟嫂嫂抵債。」
他也只是個十五歲的茶莊學徒,當場嚇得躲了出來,回神便跑回家告知了母親劉四嬸。
一字一句的,無比清晰入了賀勘耳中。
秦父過世,孟元元一力操持,照顧著一家;秦母去世,她仍舊頂著那個家,與小姑相依為命;秦尤賣光了田產,她死死攥住最後的房契不松。
「這麼大的事,秦家的叔伯就不過問?」賀勘聲調微冷,握著茶盞的手不禁收緊。
劉則搖頭:「他們說嫂嫂是婦人,什麼都不懂,應當將全部家產給大哥。我娘說,要不是嫂嫂,秦家真的就全部敗光了。」
賀勘沉默著,原來他不知道的事情如此之多。是那個他一直不曾放在心上的妻子,扛下了這一切,原本是該他來抗的。
「祖屋還在?」他問。
「在,」劉則點頭,「嫂嫂將門全上了鎖,因為沒有房契,大哥和放債的也沒辦法。嫂嫂讓我娘幫著照望家門,說那是淑慧小妹最後的東西。」
雖然知道秦尤在紅河縣做了令人髮指的事,可親耳聽到仍是會被震驚到。就連一旁的興安也是聽得直咬牙,雙拳攥起。
劉則下去之後,賀勘獨自坐在窗邊許久,手邊的茶盞徹底涼透。
半晌,興安輕著動作推門進去:「公子,該下船了。」
賀勘回神,三兩下疊起信紙塞進袖中,而後站起身來。他掃開衣上褶皺,邁步走出房間。
「公子,」興安往旁邊一退,低著頭,「秦家如今還能留下祖屋,虧了有少夫人。」
一個女子無依無靠,身邊帶著體弱小姑,可想而知會有多艱難。又是一路到了州府,中間吃了多少苦?
賀勘腳步微頓,頎長身影立在昏暗過道上,穿堂冷風直撲面門,擰起的眉頭更深了深。
興安乾脆深吸一口氣,腰板一挺:「因為公子的不在意,那些人才敢如此逼迫少夫人。」
賀勘眼底濃重,看著船艙出口,薄唇緊抿成一條線。
。
這廂,孟元元先是抱著琴去找了制琴先生,說是琴有多處要打理,便暫時留在先生那邊。
她從先生家出來,便往郜家去。因為賀勘多給了一日的功夫,時候上並沒那麼緊張,便買了些點心帶上。
對於她的到來,郜夫人很是歡喜,拉著人就說個沒完。還特意穿著上回孟元元給她做的夾襖,一個勁兒跨心靈手巧。
自己送的東西被人喜歡,這讓孟元元很開心:「粗粗趕製的,伯母過獎。」
「元元,你說實話,上回沒出來是不是賀家為難你?」說笑了一陣,郜夫人也就正經了臉色,關切問道。
孟元元笑笑,端著茶抿了口:「沒有,只是突然遇上一件事脫不開身。」
郜夫人將信將疑,在她臉上巡視一番:「那便好。甭管是賀家那樣的士族高門,還是咱這樣的商賈人家,最重要是有個體諒自己的相公。」
郜居在那邊敲了會兒算盤,抬頭看著自己娘子:「我常年在外,娘子打理這個家著實辛苦。」
「喲,元元你看,」郜夫人哈哈笑出聲,指著自己男人,「你伯父這是順杆兒上,說自己是個體諒人的。」
「那可不,」郜居把算盤一推,腰身靠上椅背,「明日還要帶著娘子去萬寶樓打一套金釵。」
「你可少敗家,」郜夫人嗔了男人一眼,「當著孩子的面兒,瞎說什麼?」
郜家夫婦你一言我一語的,孟元元在一旁抿著嘴笑,好似記憶中父母也是這樣的。這大概才是真正的夫妻罷,彼此間什麼都可以說,嬉笑怒罵。
知道孟元元可以留下一日,郜夫人帶著婆子去了廚房忙活。
客廳里,就剩下孟元元和郜居說話。
「怎的沒見到兄長?」孟元元問。
「年底亂,他守在渡頭倉庫,晚些時候會回來。」郜居喝了口茶,「方才當著你伯母的面有些事不好說,你過來是想知道古先生的事?」
孟元元點頭:「阿伯,那位古先生當真有我父親的消息?」
郜居手臂搭在桌邊,習慣的撥拉了兩下算盤:「應當是有的,說孟兄當年是往西洋走了,具體的你等他回來罷,親自問。」
「有勞阿伯。」孟元元道聲謝。
郜居無所謂的擺擺手,笑著道:「你這丫頭總是客氣。我聽說即將上任的市舶使住在賀家?」
從事海上貿易航運的商人,是要和市舶司打交道的,畢竟自己從海外帶回來的貨物,每一件都要經過市舶司。
孟元元點頭,說了幾句關於賀滁的事,其實她並未見過那位賀家大爺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