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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20:12:01 作者: 望煙
孟元元不聲不響,安靜跟隨著上了船。
船上風大,賀勘去了樓閣二層,平座上,站了一個中年男人,正扶著木欄瞭望茫茫江水。
「是京城賀家大爺。」興安小聲道,走在前面引路,「和公子一起去城南辦事。」
孟元元本沒想打聽什麼,只是興安對著她很愛說話,也不知是不是跟著話少的賀勘,憋了太久。
她被安置在一層的一間小房內,進去時,裡面已經生了炭盆,暖融融的。
大船離了岸,飄搖在江面上,船身偶爾吱嘎兩聲,伴隨著嘩嘩江水。
興安不用跟去二層,索性就留在這兒跟孟元元說話:「京城賀家可了不得,這位賀家大爺據說也很了得。」
他嘴裡不停說著,雖然不是很懂,但是跟著賀勘多年,多少也知道些。
孟元元同樣知道京城賀家,賀滁的父親任職參知政事,相當於副宰相,同時掌管三司,大渝的財務必是要經他之手。這也難怪洛州賀家對人這般在意,如此招待。
「公子是否年後就會入京?」她問,指了指桌上茶水示意。
興安會意,咧嘴嘿嘿一笑,走到桌邊倒水:「對,最遲也是出正月罷。春闈在三月底,要提前過去看看,不出岔子,到時會住在京城賀家。」
孟元元嗯了聲。在紅河縣時,她就看出賀勘對於仕途的強烈,如今有賀相提攜,將來必是一片坦途。
而她,那時候也應該已經離開洛州府,回去權州。
大船沿著江岸走了一圈,接近晌午時,停靠在南岸的碼頭。
孟元元收拾好準備下船,有人推了門進來。是賀勘,他應當是飲過酒,身上沾著微微酒氣,只是臉上仍舊如初。
他走到窗邊,靠著椅子坐下,揉揉眉心:「讓興安送你過去罷。」
「不用,」孟元元想也沒想,順手倒了杯茶給人擱去手邊,「很近,我認得路,興安跟著公子就好。」
賀勘薄唇抿平,手指一勾握上茶盞:「那讓興安把阮給先生送過去,你去做自己的事。」
他抿了口茶,溫熱穿過喉嚨,衝散些許酒意,舒服不少。余光中,女子靜靜站立。
「我自己去罷,要調哪裡也說得清。」孟元元回了聲,聲音淺淡。
賀勘手指不禁一緊,方才說了兩件事想要幫她,皆是被拒絕回來,突然覺得胸口有些發悶,是因為喝酒的緣故?
「那,你便留在郜家一日罷,省得來回匆忙。」
門扇半開,傳進來外頭停船的吆喝聲。
「只是去看看,應當能趕回去。」孟元元軟唇一抿,腮頰酒窩淺淺,「也未同淑慧說。」
賀勘的半邊臉隱在陰影中,手裡茶盞隨手擱下:「已經晌午,你還要花功夫去修琴,多一日沒那麼匆忙。淑慧,我讓人回去告知她。」
孟元元看著他,遂點了下頭:「好。」
船已經靠穩,她抱起阮琴轉身離開了房間,很快通過走道上了甲板,留下一串極輕微的腳步聲。
賀勘深吸一口氣,藉以想疏散胸中的憋悶,縈繞鼻尖的淡香也漸漸消散。
興安推門進來,將新沏好的熱茶端去桌上:「公子,要派人跟著少夫人嗎?」
「不必了。」賀勘輕掀眼瞼,她適才說不用。
興安嗯了聲,往後退到一旁:「年底了,南城這邊不比北岸安定。我剛才和船工聊話,就聽說有那惡徒會尾隨女子,欺負搶掠。」
「你腰上的是什麼?」賀勘往人瞥了眼。
「哦,小的差點兒忘了,」興安趕緊抽出別在腰間的信封,雙手遞上去,「公子記得前街的劉則嗎?」
賀勘手指一捏,信封到了自己手中:「劉四嬸子家那個小子?」
「對,」興安點頭,「方才北岸上船的時候,正好碰見他從一艘船上下來,可巧是來找公子你的。你也知道,府中不太喜歡紅河縣來人,是以我偷著帶他上了船,人就在下倉。」
賀勘看著黃色的封皮,沒有寫收信人是誰。抽出裡面的信紙,上面的字也不甚好看,像是出自孩童的手。
他看著,一行行字跡在眼中閃過,說的皆是關於秦家這一年來的事情,秦家兩老的故去,秦尤賣掉田產……
他驀的從座上起來,一把推開窗扇,往碼頭上看去。稀稀拉拉的人,那抹纖細的翠色身影很好尋找,緊緊抱著阮琴,很快消失在拐角。
「叫他過來。」賀勘一直看著那處拐角,萬年不變的冷淡眼神閃過什麼。
很快,那個叫劉則的少年被帶到了房間。
「秦二……賀公子。」劉則下意識改了口,對著窗邊男子彎腰行禮。
賀勘原以為會聽到一聲秦二哥,最後還是一聲客氣的公子。
「和以前一樣叫我就好。」賀勘打量眼前少年,離別一年多,人長高了不少。
一句話並沒有讓少年輕鬆,反而又拘謹幾分,實在是面前人已不是當初秦二郎,是高門士族的公子:「那日收到嫂嫂的信,我娘怕有些事信上說不清,於是讓我親自跑一趟。」
嫂嫂,指的便是孟元元。
賀勘記起了兩人當初的談話,那時他並不相信秦尤會真拿她抵債,她說給劉四嬸寫了信。後面信沒等到,等來了秦尤。
「一路辛苦,坐下說。」他指指凳子,自己也坐去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