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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20:02:27 作者: 歲惟
電視屏幕上,葉喬從頒獎嘉賓手裡捧過獎盃,俯身面朝話筒,清潤的嗓音將千篇一律的獲獎感言修飾得美好動聽。
「今天站在這裡,有太多人需要感謝。頒獎嘉賓賴導,是我的恩師,從他手裡接過這個獎盃,對我而言意義非凡。」
……
「但我最想要感謝的,是一個人。」
曾經的可人笑容還在眼前,她曾說過,如有一天站在領獎台上,她希望給她頒獎的人是他,她會在致謝的時候,向全世界宣布,他是獨一無二的那個人。
顧晉迅速掐滅了實況轉播。
他放下遙控板,窗外小年夜的煙花呼應著星光璀璨的盛典,在冷寂的夜空里划過奪目的光彩,但他眼底卻只有無邊寂寥,不知在對誰說:「回不去了。」
這個人不再會是他。
楊城,相似的病房中。
單人病房的電視上轉播著同樣的畫面。葉喬低頭,曾經稚嫩的少女戴上銀白王冠,舉手投足間已有屬於女人的嫵媚。
她淡笑:「我最想感謝的,是一個人。」
全場靜默,葉喬抬起頭,聚光燈下的自己看不清滿場的嘉賓,目光沒有焦距,仿佛可以穿透屏幕----
「他是我的父親。」
「感謝他給我的生命。」
程素默然回身,望著病床上蒼白疲倦的中年男人。他的眼底有渾濁的光,儒雅的臉上卻是與年齡不符的蒼老,數字屏幕的光線在他深不見底的眼裡變幻。
直到畫面已然切換到主持人,徐臧仍舊盯著屏幕。那是他最疼愛的女兒喬喬,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至親。
他曾用最狂喜的眼神看著她誕生,用最謹慎的姿態陪她成長。
最後用一生的清白與驕傲,換她第二次生命。
此時此刻,葉喬回到後台,摘下沉甸甸的流蘇耳環。
鏡子裡的她,容貌和徐臧有六分肖似。從小便沒有人問她長得像爸爸還是媽媽,因為一眼便能看出,她和徐臧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般。
意料之中,方才的獲獎感言並沒有引起反響。她好像只是照本宣科,說了一段最官腔的致謝。
煙火升空,心臟跳動。血液怦然敲動鼓膜的聲音真動聽,像煙花迸裂的一瞬間。
----無論如何,謝謝你給了我兩次生命。
航班延誤,周霆深抵達酒店時,已然深夜。
他穿越闌珊燈火和滿城煙花,敲響葉喬的房門。葉喬剛剛出浴,穿著浴袍開門,風塵僕僕的男人把手提包往房門裡一甩,進屋便是一個氣息凜冽的吻。
葉喬艱難把門合上,氣息凌亂地說:「我來著親戚呢……」
周霆深罵了聲操,她以為他火急火燎趕過來就為了那事兒。但把人一放開,葉喬臉色蒼白失血,眼睛迷迷濛蒙的模樣,讓他生不了氣:「不舒服?」
葉喬扁扁嘴:「有點疼……以前從來不疼的,偏偏今天穿禮服在寒風裡走了那麼長一段紅毯,露胳膊露腿露背還露胸,貼再多暖身貼也還是凍。」胳膊沒骨頭一樣圈住他脖子,虛弱的臉上儘是小女兒情態,周霆深真希望她能一直用這般依賴的眼神看著自個兒,希望得太用力,心潮都是滾燙滾燙的。
他想也沒想,小聲嘀咕:「這麼久了居然沒個動靜。」
再小聲也還是被她聽見。葉喬哼笑:「你不行啊……」
耀武揚威的模樣,淨仗著親戚在身,周霆深不好身體力行。
「見你一面得飛半個中國,怪誰?」周霆深又兇狠又憋悶,語氣不善,「還站著幹什麼。」
「嗯?」
周霆深不耐煩似的把人抱起來,掀開被子往床上放,摸她浴袍下的小腿肚:「這麼冰,你不疼誰疼。」
他用掌心的體溫暖著她冰涼的肌膚,暖意一陣一陣的,此起彼落,讓葉喬有種抓捏不住的空落感,酸道:「不是為了給你開門麼?剛洗完澡,誰來得及穿衣服。」
他幫她蓋好被子,問:「衣服在哪?」
葉喬踢踢腳尖指向書桌。
周霆深過去抽出一套羊絨睡衣給她換上,葉喬還是發寒,抱著他胳膊不停皺眉。周霆深打算出去給她買止痛片,被葉喬拽著不能動:「那東西治標不治本,現在吃了會積攢到以後,到時候更疼。」周霆深無語:「哪裡聽來的歪理?」葉喬振振有詞:「《黃帝內經》。通則不痛,痛則不通……光堵著沒用。」
說完自己都覺得生搬硬湊強詞奪理。
周霆深算是服了,揪出他僅有的女性生理知識:「那怎麼辦?給你沖紅糖水?」
葉喬像頭熊一樣抱著他,皺皺鼻頭,說:「難喝。」
「良藥苦口。」
「反正就是難喝。」
特殊期間,葉喬比平時還軸,等到周霆深徹底無計可施,她才沒好氣地開口:「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地陪我一會兒麼?」
周霆深動作頓滯,笑著揚揚眉:「飛過來不就是為了陪你。」
他總算躺穩當,什麼都不折騰,什麼都不去想,悄聲無息地抱她一會兒,手掌覆在她小腹上輕緩地揉。葉喬此刻尤其畏寒,解開他外套兀自躺進去,周霆深將她裹緊,清瘦的身子如若無物,像兩隻袋鼠一樣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