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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沒什麼，我回來了。」

    斯特蘭奇舉起紅酒示意：「未來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為斯特蘭奇醫生重新歸來乾杯。」

    「乾杯。」

    玻璃高腳杯碰撞，然而克里斯汀的心情仍然遍布陰霾。

    她深吸一口氣，覺得斯特蘭奇已經將裝傻發展到出神入化的程度了，她要是跟著裝下去，大概就成為傻子二號……是時候將一切挑明了。她深吸一口氣，將刀叉放下來：「史蒂芬。」

    「嗯？是不合口味嗎？」

    「我很感謝你仍然將我當朋友看待。但正因為我是你的朋友，所以有些話我必須挑明了說。」克里斯汀伸出手，制止了斯特蘭奇想說的話，她繼續說，「我認識你有十年了，史蒂夫，我了解你。我知道我對你有好感，你也一樣。但斯特蘭奇你也必須承認，你追求我，只不過是出於你需要一個完美的家庭和優秀的妻子，你的孩子需要一位出色的母親。這三點遠遠超過了其他因素。」

    「不，我沒有……」

    不，你就是有。

    「你對人生有完整的規劃，你厭惡一切意料之外的變化。」

    克里斯汀平靜地注視著斯特蘭奇的眼睛，她的篤定讓斯特蘭奇感到恐慌：「很多人覺得你性格傲慢自大，但我清楚，你不傲慢也不自大，你只是習慣於畏懼不前而已。活在你自己安排好的人生中，你會覺得很有安全感。」

    斯特蘭奇一句反駁也說不出了。

    克里斯汀知道說這番話的自己很殘忍，幾乎是將斯特蘭奇的傷疤赤|裸地揭開了。但她認為這種殘忍是有必要的：「你約我出來，也不是因為你真的愛我如此。而是你渴望回到原本的生活軌跡里，讓一切都按照你原本的想法進行下去。」

    斯特蘭奇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這樣不好嗎？」

    「如果你還是原來的那個史蒂芬·斯特蘭奇，當然沒什麼不好。就算是那樣的你，也絕對是無數人眼中的成功者，需要羨慕嫉妒恨的精英。」克里斯汀停頓了一下。

    如果還是原來的史蒂芬·斯特蘭奇——

    「可你現在已經發生改變了。」

    也許在醫學上，克里斯汀始終只能仰望斯特蘭奇的天分，那麼，在人情世故上，兩者的位置就完全調轉了過來。克里斯汀想，她的心情遠比自己想像得更為平靜：

    「因為梅林，對嗎？」

    第55章

    梅林。

    斯特蘭奇是真的沒想到, 自己會從克里斯汀的這裡聽到梅林的名字。幾乎是克里斯汀話語結束的瞬間，斯特蘭奇的眼前仿佛就浮現了那位白髮的魔術師。說來奇怪, 如果仍然要斯特蘭奇給梅林做一個評價的話，他的答案仍然是：

    這個人好煩啊。

    但好煩和好煩之間, 似乎又和之前有了微妙的差別。之前是根本「恨不得把這個煩人精叉出去」的好煩, 那麼，現在就是「雖然心裡仍然覺得很煩, 但莫名其妙地覺得可以忍耐了」。斯特蘭奇想了想, 大概梅林背著他走了十幾公里的路的誤解開始改變的——雖然學習了魔法之後，他自己早就知道了, 那個大騙子根本不可能這樣盡心盡力, 他肯定是直接開了一個, 直接一步跨越的。

    ……不對，他在想什麼？

    斯特蘭奇想，他覺得自己這個走神走的非常離奇。克里斯汀還坐在他對面, 不管這位護士小姐對他和梅林之間的關係產生了怎樣的誤解, 斯特蘭奇都應該認真嚴肅地澄清才對。但當斯特蘭奇張開口時, 他突然又意識到了一種更大的荒謬：

    ——搞清楚誒。

    他明明是在約會！

    他為什麼要在約會的時候，和自己喜歡的女人解釋自己和另一個男人沒關係！

    斯特蘭奇的生活到底哪裡出了問題，才會出現這樣荒謬又搞笑的劇情啊。斯特蘭奇僵著一張臉，他感覺內心有無數「繽紛多彩」的想法在咆哮而過，以至於他的言語都出現了一瞬間的卡殼, 最後說出來的話, 斯特蘭奇恨不得再一拳把說話的自己打進地縫裡：「……明明現在的氣氛很好, 我們為什麼要談起梅林？」

    克里斯汀沒有回答。

    斯特蘭奇突然也覺得這場約會是個錯誤了。

    不行，他不能再談論這個話題了，他得冷靜。一點也不冷靜的斯特蘭奇推開椅子，對克里斯汀僵硬一笑：「我……我先去上個廁所，抱歉。」在離開座位的過程中，斯特蘭奇沒敢往後看一眼，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也許只是克里斯汀露出失望的面容，不，似乎是更複雜的事物。

    嘩啦啦的流水隔絕世界。

    斯特蘭奇擰緊水龍頭，他眨眨眼睛，仍然有清亮的水珠粘在他的眼睫毛上，使得視線都呈現出一種模糊而朦朧的夢幻感。他原本覺得，好像是那場車禍讓自己的人生出現了無法控制的轉折，但現在認真想想，似乎在那位白髮的魔術師出現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就再也不受自己控制了。

    斯特蘭奇不喜歡梅林。

    當然，這一點梅林也心知肚明。

    他很可能唯一不清楚的是，斯特蘭奇討厭他的理由。

    不是因為梅林帥到搶了他的風頭，或者這傢伙輕浮又喜歡調戲他人，僅僅只是，梅林身上有一種虛幻感。他好像一個巧合里就看見了斯特蘭奇，漫不經心地就攪亂了他的人生。然而，在這個過程中，梅林始終是虛無的，縹緲的，仿佛另一個世界的過客，像是流淌過石頭上的流水，像是天空中翱翔過的飛鳥，來過，但不會留下任何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