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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9:57:13 作者: 由宜
    「許杏然跑走之後,媒體室被翻得亂七八糟,跟進賊沒區別。好險沒丟什麼貴重的,但電腦里轉存的文件全不見了。」

    陳之敘抬腕捏住鼻樑,嘶聲:「誰弄的。」

    「蠢啊你?當然是許杏然。」

    「還什麼她弄的,明明就是她偷的!當時,你是不是找小尹要源文件,是不是告訴你內存爆滿不得不清空了,這些,都是編來安慰你的。」

    恍若回到幾年前,李明宇氣又上來了:「她沒敢跟你說這個事?行吧,我就知道。要不是我在傳達室翻到快遞,去找小尹問,我都不知道她往媒體室里偷過東西。」

    「你能翻到什麼?之前怎麼不跟我說?」

    對話按下慢放,李明宇突兀地彆扭了,好半天才吱聲:「那人寄了新的硬碟到研究所來,小尹讓我當這事沒發生過。但本來就是她行為動機不對,我才不吃這種噁心的馬後炮。」

    炮轟完,李明宇遞話給陳之敘:「你說是吧。」

    聽筒沉寂,回音全無。

    「——說話啊你。」李明宇著急於陳之敘的表態,要尋找同盟。

    啞然半晌,陳之敘才在李明宇反覆的催促中落詞:「那就好。小尹都說沒事了——」

    「你腦子有坑吧陳之敘。」

    李明宇的聲調高了八度,字咬得密實:「你是裝傻還是心虛?你過點腦子好嗎,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再來一回,你也真敢信。」

    「還成天追著我問。我現在終於能告訴你了,就她這種,怎麼敢回來研究所,怎麼敢在我們面前晃。」

    「說夠沒有。」

    混聲中,陳之敘的嗓音低澀明顯,如同五線譜上的另一端:「我沒你想的那麼不堪。」

    第13章

    掛了電話,陳之敘抽離座椅,疾步走進衛生間。

    掰開水頭,他佝肩撐住洗手池。

    水流砸到瓷面的聲音如同螞蟻啃噬思緒,皮膚驟起麻意。

    想要放空,但等不到清空那刻。陳之敘雙手掬水,覆來面上,任水串沿頜角滑落,或沒入衣領。

    關燈出來,那些話依舊在腦海盤旋。

    即便是獨處的時候,陳之敘也討厭那種緊繃的感覺。

    他回書桌摸到手機,給「許杏然2」撥電話。

    陳之敘還是太不敢小瞧自己。

    甚至不如憤怒的李明宇,他沒能聽見許杏然再跟他說任何事情。

    他被拉黑了。

    電話始終處於無法接通的狀態,不論陳之敘反覆撥上多少遍。

    轉去消息軟體,依舊是同樣的死路。

    紅色感嘆號仿佛心跳警報,呼吸正在加速。

    陳之敘在屋子裡繞來走去,木然盯視拖鞋尖,跟著聽筒內的機械女聲默念。

    走到客廳沙發旁邊,握舉的手臂猝然向下一掄,手機絕望地墜入棉花墊。

    雙手搭回腰上,陳之敘腦袋頹然傾仰,望著懸浮吊頂旁蔓延的燈帶光冷冷發笑,笑聲鬼魂一樣繞在周身。

    笑完,陳之敘只覺腦部充血,喉嚨乾澀,像是第一次跑完半馬的症狀。

    他又幾步踱到廚房裡,掌開冰箱櫃門,往身子裡澆灌冰水。

    喝得急,進去的水是冰的,背上額上冒出的汗是熱的。

    陳之敘把塑料瓶身甩進水槽,抓起車鑰匙出門。

    繞著城市胡亂兜圈,半個多小時後,他找了個舊小區停下。

    夏日熱涌拳頭般打在面上,空氣都像是往空調外機里走過一遭,卷出令人窒息的燒灼。

    無視刺目日光,陳之敘沿人行步道疾步踱到臨街的小賣部裡頭。

    公用電話早被時代淘汰,超市裡的座機也成為褪色的記憶。

    問到最後,陳之敘付了點錢,借老闆的手機打一通電話。

    嘟嘟的聲音響半天,陳之敘浸在裡頭,腦海混沌。

    接通那刻,陳之敘沒能立馬反應過來。

    電話那頭的人一點聲音都沒有,連句問好都懶得施捨。

    這陣安靜將陳之敘點燃:「不打算問好是嗎,永遠都不想見到我,是嗎。」

    沉默在電波兩頭鋪展,跨越間距。

    陳之敘深吸一口氣,立馬沉沉吐出來,撐著櫃檯的手掌握成拳,一下一下碾壓在玻璃面上。

    「你到底在幹什麼。」

    「你自己清楚你在幹什麼嗎。」

    「你覺得我什麼都不懂是嗎。」

    老師提問那樣,陳之敘惡狠狠說一句停一句,就算得不到回應也要射出屬於自己的利箭,用尖牙利爪貫穿對面的銅牆鐵壁。

    這一片近郊,坐在躺椅里的白髮老闆往陳之敘這裡瞟一眼,又借大蒲扇遮掩著挪開。

    陳之敘注意到老闆欲語還休的神色,此情此景,那股必要的禮貌笑顏卻再也撿不起來,只能背身往店鋪深處走了點。

    聽筒依舊靜著,聆聽話語的只有手裡這塊電子板磚。

    「你,許杏然,你給我聽好了。」

    貨架擠滿花里胡哨的薯片,萬花筒那樣,一點都不嚴肅,陳之敘感到自己倍受嘲笑:「我攢了很多話想跟你說,當然,不是現在這些。我沒想到現在的情況,你應該也不希望這樣。」

    「罷了,都無關緊要了。」

    「重要的是,我發現你好像與我無關,與我們那些記憶更加無關。」

    「我到現在才明白,是我想錯了,是我想太多了,重逢的話是我沒資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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