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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9:48:47 作者: 夏六愚
夜裡起風,季風揚搓了搓雙手,從衣裳內側的口袋裡拿出一個信封,放去徐塵嶼手裡:「小徐啊,這個你拿著。」
掌心收攏,裡面是一沓厚厚的錢,徐塵嶼忙說不能要,剛要把信封推出來就被季風揚反手扣住:「替松臨收,要是我給他,他肯定不要。」他撓了下兩鬢斑白的頭髮,臉上的表情有些抱歉:「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也許在你看來很俗氣,但是我想不出別的辦法。我這人很笨,不會說話也不解風情,當年不知道宛清懷孕,也沒想過她居然願意生下我們的孩子.........」
說到這裡,這個男人笑了笑,眼眶卻紅了:「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在我有生之年能夠見他一面,夠了。」
通過地址和電話聯繫上人以後,徐塵嶼親自跑了一趟小島,在島上他坦誠了自己是季松臨的愛人。季風揚聽了以後,反應了好半天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他沒生氣,大概是他明白情之一字是為何物。
他這一生錯過了周宛清,不想自己的兒子再錯過一個愛人。
季風揚看了下巷口,車子還沒開過來,便說:「小徐,我還有一些話想跟你一個人說說。」
「您講。」徐塵嶼說。
想了片刻,季風揚像是閒話家常:「我三十年前剛參加工作,小島上流傳著一個故事。那是剛去到島上的兩個年輕人,他們的工作主要是升國旗,監測海面、空中的情況、救助海上的遇險人員,記錄海防日誌.....除此之外,剩下的時間就是彼此相對,他們晚上坐在空地上看星星,一起聊天,聊書籍,知識,想法,對未來的幻想,聊能聊的一切,這種日子與世隔絕,也朝夕相處,在某一個夜晚,他們跨過性別愛上了對方。那是一個封閉的年代,壓力可想而知,過了一兩年,他們中的一個人受不了,主動離開了小島,但是留下來的那個人一直留在島上,直到他去世。我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覺得很震撼。後來我明白了,其實不管男人和女人,或者男人和男人,單說感情這個事,本質上都是一樣的。」
「社會一直在進步,比起過去,要寬容許多,你們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認知,我也相信,不管你們做出什麼樣的選擇,都能承擔得起。來之前,叔叔心裡還有一些擔心,但是見過你們之後就沒了。小徐,叔叔祝你們永遠都和現在一樣好。」
這些話聽得徐塵嶼動容,這一刻,他似乎能穿越時光去理解周宛清,理解她為什麼會愛上季風揚,並且願意生下他的孩子。
「謝謝您,」徐塵嶼鼻頭髮酸,他使勁吸了下。過了片刻他問:「叔叔,其實松臨的心裡很想有個父親的,您想過留下來麼?」
這句話讓季風揚短暫愣神,他這一生已經許給了祖國,辜負了他的佳人,沒有機會了。前方的車燈照亮了青石小巷,光暈晃過季風揚的臉,他回神,笑著搖了搖頭:「我該回去了。」
車子駛入黑夜,今夜寶藍色的星空讓季風揚刻骨銘心,那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藍,疾風送來月亮的船票,他來這一趟,盡興而歸。
作者有話說:
其他的番外就不定期抖落吧。
48 番外二 愛在羅馬
從那不勒斯的中央火車站走出來,恰巧遇上了這座城市的落日餘暉。
秋意正濃,茫茫黃昏,細碎的金光在一棟棟建築物上劃下明暗兩半,鼻尖端著是和煦的晚風,有一股淡淡的海鹽味。
「行李箱給我,」季松臨站在出站口外側,替徐塵嶼擋住洶湧的人潮,順便接過他手裡的箱子。
徐塵嶼胸前掛著柯達相機,他活動著酸脹的脖頸,問道:「我們怎麼去酒店?」
「有巴士有地鐵,還有計程車,」季松臨撫上他後頸,力道適中地幫他揉著:「你想坐哪個?」
「我都行,你定。」一路上徐塵嶼靠著季松臨悶頭大睡,好幾個小時沒換過姿勢,現在脖頸酸得厲害。但季松臨揉得不輕不重,剛剛好,酸痛感消失得差不多了,徐塵嶼拍了拍後頸的手,低聲說「可以了」。
律師事務所的業務上了軌道,季松臨得了空,時節還是晚秋,選了徐塵嶼工作不算太忙的時段,兩人請了年假外出,他們到了義大利,那不勒斯是旅行的第一站。
兩人選擇乘坐巴士,分為上下兩層,最頂層是露天的,仰頭就能看見玫瑰色的夕陽。季松臨和徐塵嶼坐在最後一排,腿挨腿,肩並肩,像依附而生的一簇綠色植物。
高處視線寬廣,城市燈火一盞盞亮起,合著夜色,宛如一條璀璨的河。
「起風了,冷不冷?」季松臨用手背碰了下徐塵嶼的側臉,有點涼。
「我還好,你呢?」徐塵嶼逮住他的右手,用掌心暖著。
「我也還好,」季松臨替他戴上衛衣帽子,肩膀挨得更近,又說了點別的話,沒什麼實質性的內容,無聊又尋常,但看著彼此的臉,兩人還是在異鄉的夜空下笑彎了眉眼。
巴士上正巧遇到一個旅行團,導遊正給旅客講解那不勒斯的歷史,追溯到公元前7世紀,那時的希臘殖民稱它為帕耳忒諾珀。
在希臘神話里,帕耳忒諾珀是一名海妖,她上半身是嬌媚無暇的少女,下半身是一條波光搖曳魚尾,她住在西西里島附近的島嶼,那裡遍布白骨和殘骸,帕耳忒諾珀的歌聲猶如天籟,她誘惑著水手觸礁落海,是傳說中美人魚的原型。而那不勒斯是一座被稱為誕生在美人魚背脊上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