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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9:48:47 作者: 夏六愚
    季松臨恍然回首,措不及防被強烈的燈光灼傷了眼,他抬起手臂擋住臉龐。

    「你是小區的住戶嗎?」保安舉高手電筒,以進攻的姿勢前進,他小心地邁著腳步:「怎麼不說話?」

    稍微適應了光線,季松臨才把手臂拿開,他張了張嘴巴,卻覺得自己說不了話,反胃的感覺頂到了喉嚨口,好像下一秒就會吐。

    保安上下晃動手電筒,從頭到腳打量著季松臨,即便淋成了落湯雞,那張臉依然丰神俊逸,氣質儀表堂堂,保安大哥頓時想起來,他見過季松臨。

    還是晚秋的時候,季松臨懷裡抱著一束漂亮的花,站在小區門口等人。

    「是您啊,大晚上不睡覺,跑來院子裡淋雨,」保安大哥好心地說:「您沒事吧。」

    話音才揉進季松臨耳朵,他忽然蹲下身去,一手抵住牆角,劇烈的嘔吐,像是要把心肝脾腎都嘔出來,但他胃裡除了酸水,什麼都沒有。

    「哎別,您別在這吐啊,」保安大哥忙過去,一把拽著季松臨胳膊:「喝多了這是.....」

    第39章 冰雪消融

    季松臨從保安大哥胳膊下掙脫,他背靠牆根角坐下去:「抱歉......」

    七八個小時沒開口講話,他嗓音沙啞,胃裡翻騰的感受還沒停息,直衝喉嚨口,像是湧來了一波又一波海水。

    保安大哥是個知心人,一看年輕人的模樣就知道是為情所困,他蹲下身,把雨傘分他一半:「失戀了?」

    季松臨沒說話,一個勁兒捶胸口,想要壓抑那股想吐的衝動。

    保安手摸下巴,自說自話:「噢,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跟女朋友吵架,被趕出來了。」

    季松臨頹然地靠著牆,仰高脖頸,還是不說話。

    保安也在台階坐下,他寬慰道:「其實很正常,年輕人談戀愛就是喜歡吵架,不過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床頭吵架床尾和。聽哥的話,你現在上樓給你女朋友道個歉,保準兒哄好了。」

    耳朵,腦子,胃部都在嗡嗡亂響,轉個不停,帶給季松臨不同程度的煩躁,他側過頭:「不好意思,請您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季松臨知道這是來自陌生人的善意,儘管在一個很糟糕的情緒下,他仍然保持著風度。

    保安大哥被噎了一道,他把手裡的傘送給了季松臨,識趣的站起身,臨走時又說:「年輕人,開心點,人生沒什麼大不了的,分分合合都是常事,誰離了誰,日子都一樣過嘛......」

    季松臨蹲在地上,他一臂環抱住自己,一手撐著傘轉了會兒,小區的家家戶戶陸續熄燈,只餘下三十七樓的小窗還亮著微弱昏光。

    紅傘下有一抹孤寂身影,季松臨透過薄薄的傘面看著那束光,就這樣看了一夜。

    約莫靠著牆根角眯了會兒,季松臨是被凍醒的,才睜開眼,一連打了五六個噴嚏,他把紅傘往左側移開,水泥路積攢了皚皚白雪。

    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小男孩,背著蜘蛛俠圖案的卡通書包,他站在院子踩雪玩,平整的雪地留下一排七扭八歪的小腳印,他神色興奮,剛剛抓起腳邊的冰雪,就聽到一聲溺愛的叱喝。

    「不聽話是不是,初雪最冷了,你小心玩感冒了,」遠處走來一個身穿貂絨大衣的中年女人,烏黑的長髮挽起,脖子上繫著一條墨綠色絲巾,她手裡拎著早點袋。

    女人一把逮住小男孩,摟去懷裡,給他搓搓凍傷的掌心,一邊溫柔的說:「媽媽買了豆漿和小籠包,咱們回家吃早點去,下午再出來玩。」

    小男孩窩在媽媽懷裡,晃著小短腿,他稚聲稚氣哀求:「媽媽,再讓我玩五分鐘,好不好。」

    「不可以!」女人佯裝嚴肅,牽起小男孩的手:「先回家。」

    母子倆在庭院裡爭執,季松臨躲在紅傘底下,愣愣地看著他們,準確的說,應該是看著那女人手裡的早點袋子。

    他突然想起來,本來和徐塵嶼約好了第二天去那家鋪子吃早餐,他還記得徐塵嶼說蘇阿姨家的小籠包很好吃,他記得他說這句話的模樣,眼裡閃著小星星,笑得梨渦特別甜。

    季松臨倏忽站起來,雪地中發出了「吱吱」聲,紅傘不小心頂到樹枝,驚落了他一身霜華。

    女人和小男孩同時轉頭,看著這個站在角落的落拓青年,女人警惕地抱緊懷裡的孩子,不說由來拽著小孩走進樓梯間。

    碎雪掉在季松臨鼻尖,凍得他打了個冷噤,怕錯過徐塵嶼出門時間,他拿出手機,給徐塵嶼發了條簡訊:「我去買早餐,下雪了,你在家等我。」

    順著小巷的石板路走,天色灰濛濛一片,周遭一個人影也沒有,只有雨雪灑在高低不一的瓦檐上,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季松臨一直走到了巷口,才見到那家早點鋪。

    店裡人跡寂寥,只有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女學生,坐在角落吃著豆漿油條,他身旁的矮几上擺著一方電視機,正播放著今年冬天最火的劇。

    老闆娘的粉色圍巾沾著油漬,看起來不是很乾淨,不過她笑容親和,說:「帥哥,買早點麼?」

    季松臨神色有點恍惚,像是被凍得反射弧慢了幾分:「嗯,我買小籠包。」

    老闆娘隨手拿起桌上的抹布擦手,她笑著說:「我家包子的口味可多了,有蟹黃,有蝦仁,有醬肉,您要哪種?」

    季松臨一怔,還沒問徐塵嶼喜歡哪種口味,他站在雪地里,望著那一屜屜冒著白色霧汽的蒸籠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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