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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9:48:47 作者: 夏六愚
    「閻王?有那麼誇張麼?」

    何志南使勁點頭,他頂著黑眼圈,打了個哈欠:「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從新組長來了以後,我已經連續加班半個月了,再這樣下去,非得猝死不可。」

    不管是江湖傳言還是辦公室間的小道消息,徐塵嶼一概不信,他用手肘拐了下何志南:「行了,沒工夫跟你瞎扯,我要去七樓,孫局還等著。」

    何志南瞥了下嘴巴跟他說再見,徐塵嶼的身影消失在了樓梯拐角。

    「咚咚咚」

    站在梨花暗紋的大門前,徐塵嶼敲了敲:「孫局,我是小徐,來報導的。」

    「請進!」

    推開門,文件堆積如山的案牘後坐著身穿淺藍色襯衣的孫思瑾,一綹一綹的花白鬢髮十分打眼,他摘下老花鏡,用手指捏了捏緊皺的眉心。

    工作桌旁站著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鼻樑上架著一副金絲框眼鏡,模樣稱不上多帥氣,氣質卻很出眾,外表看起來僅僅三十出頭的樣子,他瞧見徐塵嶼後,眼裡閃過一絲光,他向人微微頷首,應該是今天的心理醫師。

    徐塵嶼先開口,他遞過來一份呈報:「孫局,我申請銷假,回單位上班。」

    「坐下說.....」孫思瑾伸手拉出一把椅子,徐塵嶼趕緊彎腰接過去「陳淼,你也坐,我給你們介紹,這是緝毒二組的徐塵嶼,陳淼是我高中同學,現任總部的專家醫師,我等會還有事,你們談就好。」

    孫思瑾瞟了眼桌上微皺的紙張,他沒翻,而是對徐塵嶼說:「一個月時間還沒到,怎麼不多休息兩天?」

    徐塵嶼坐得端正,背脊挺拔得像棵小白楊,他笑了笑:「我覺得自己該回來上班了,請您批准。」

    孫思瑾臉上難得帶笑,他用帕子擦著老花鏡:「你能不能回來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還得看測試結果。」

    說到這,徐塵嶼心裡莫名沒底,抬首看了看白大褂醫生,他神思緊張,也就沒發現那醫生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是那種獵人發現獵物的眼神。

    兩人面對面坐著,孫思瑾放下眼鏡,拿過申請書,撣了撣,他看完了,將雙手放在黑色桌子上,交叉握在一起,開門見山地說:「小徐,你是明白人,我就直說了。緝毒工作是特殊工種,局裡有自己的規章制度,崗評和心理測試都得做,通過了,你才能回來上班。如果最終的鑑定結果認為你無法勝任崗位,上級還是會安排你調動。」

    徐塵嶼表情沒多少變化,他看著孫思瑾,靜靜地聽。

    孫思瑾靜默了會兒,用一種長輩的口吻,他緩聲說:「其實緝毒這種事真沒幾個人願意干,又苦又累,這在工作等於拿命玩兒。我知道,你是好孩子,難得有這份心。不過還是希望你能夠理解,組織做出的一切決定,都是出於對最優結果的考慮,也是為了你本身著想。」

    話音才落,陳淼心中吃驚,他看了眼老同學,讀書時候這人就不苟言笑,不過十多歲的年紀,愣是活得像個小老頭。參加工作的那會兒,明明有更多更好的機會,他偏偏選擇高危行業。孫思瑾這個人在緝毒系統待了將近二十年,他性格剛毅,話也不多,大學畢業招進來的新人都怕他,別說徐塵嶼了,就是陳淼,也是頭一次聽他說這麼掏心窩的話。

    陳淼又微偏頭,面前的年輕人再一次引起他興趣,能讓孫思瑾如此對待的人,想必也有他的過人之處。

    徐塵嶼放在膝蓋的雙手握成拳,他抿了抿唇線,溫聲說:「謝謝孫局,我理解,我也願意接受組織的安排。」

    「你能這麼想最好,」孫思瑾露出欣慰的笑,他起身拿過衣架上的深藍色外套,邊穿衣服邊對兩人說:「我九點半還有工作會,就先走了,」孫思瑾路過陳淼時,拍了下他的肩膀:「至於測試結果,你直接發我郵箱就行,今天太忙了,改天找個時間一起吃飯。」

    「明白,你有事就先走,我們之後再聯繫,」陳淼的聲色很溫潤,有一種如鳴佩環的感覺。

    孫思瑾一走,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下他和心理醫生,雨聲和呼吸聲變成空間裡唯一的響動,陳淼的眼睛太亮了,視線隨意掃過來,就讓徐塵嶼生出一種莫名的不安,他用拇指按住食指指節,掐得泛白。

    「別緊張,我們隨便聊聊天,」陳淼手裡拿著測試單,他走過來,拉開椅子坐下。

    這樣一來,兩人的視線就搭到了一處。

    「你叫徐塵嶼吧,塵、嶼,」陳淼特意壓低了嗓音,這讓他看起來特別誠懇:「你的名字真好聽,我能不能理解成散落小島的塵埃。」

    徐塵嶼微怔,他沒料到心理醫師居然是這種路數,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他一時不知道怎麼作答,須臾後,僵硬的說:「呃....謝謝!我準備好了,您隨時都可以問我問題。」

    辦公室懸掛著一頂水晶燈,因為天氣昏暗,孫思瑾臨走前順手摁了開關,兩具影子一前一後蟄伏在地上。

    「我很隨意的,不用這麼嚴肅,」陳淼往後退了點,背靠椅子,他微揚下巴,這是個放鬆的姿勢,依舊是那種溫潤如玉的嗓聲:「你最近睡眠還好嗎?會不會做噩夢?」

    醫生完全沒有按照測試單據上的題目來,更像是跟老友對談,陳淼聲色帶著某種魔力,就如一顆泡進熱水的藥片,逐漸融化了徐塵嶼的防備和緊張。

    徐塵嶼肩膀下沉,搭著椅把手:「近來十天左右,我睡眠好了很多,會做夢,但不至於是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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