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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9:48:47 作者: 夏六愚
    空氣中響起皮膚與布料的摩擦聲,窸窸窣窣的,很輕很小,過境風一吹,就散了。

    衣櫃旁擺著一方落地穿衣鏡,正好將徐塵嶼的背影收入其中,季松臨情不自禁地瞥了一眼,最先暴露在空氣中的是那光澤瑩潤的脖頸,如璞玉透亮的白肩膀,他抬臂褪掉上衣,背脊隨之剝落,肌肉分布均勻,不過分健碩也不單薄。

    只偷偷看了一眼,季松臨的心跳一下衝到了閾值,卻不是為了這一具誘人胴|體,而是他背部那星羅密布的傷痕。

    作者有話說:

    ①選自崑曲《長生殿》

    ②出自余秀華。

    第14章 生日禮物

    白皙背部遍布橫七豎八的疤痕,有刀傷,有擦傷,還有一些大小不一的青紫,看得出日積月累,觸目驚心地刺傷了季松臨的眼。

    自從唱片店意外相遇,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季松臨腦海里多了一個白衣青年的身影,山頂夜話後,他更是翻來覆去地回想兩人之間的點滴。

    在那個划過十七顆流星的夜晚,季松臨知道了緝毒不簡單,但不曾親眼目睹過,沒想到這一刻,竟教他這樣難受。

    心底沒由來地湧來一股衝動,季松臨忽地轉身朝前走,身後腳步聲越靠越近,長期職業習性叫徐塵嶼反應迅捷,他立即轉過身,投入眼底卻是季松臨近在遲尺的臉頰,他手裡動作頓時停滯,直愣愣地看著他。

    「怎麼了?」徐塵嶼雙手套著衛衣,還光著大半個身子,他不解地看著季松臨。

    魔怔似的,季松臨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徐塵嶼肩膀的疤痕:「什麼時候弄的,疼不疼?」

    手指攜帶晚秋的涼意熨著肌膚,措不及防,徐塵嶼被他摸得嘶了一聲,臉上泛起潮紅,他舌頭打結:「早習慣了...不疼。」

    舊傷了,上藥也不管用,季松臨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些傷疤,不知道在想什麼,直到他看見徐塵嶼越來越紅的耳垂,才意識到,氣氛有點不對味。

    未經當事人同意,直接上手的行為,怎麼看都像個登徒子。

    「抱歉,」季松臨倏忽背過身,不再看他,一副很有風度的樣子:「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指尖的觸感似乎還留在徐塵嶼肩膀處,他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對面季松臨,更不可能無動於衷,兩人間的曖昧浮出水面,藏在試探里,但不能太著急,得慢慢來。

    徐塵嶼兩手撐開衛衣,腦袋從衣領鑽出來,拉平衣服下擺,他頓時覺得周身被烏木香籠罩,整理好衣袖,他才伸出食指,戳了戳季松臨的後背:「換好了,你可以轉身了。」

    平復著心緒的人低頭應了一聲,調整好呼吸後,背對著他說:「那個....你先自己坐會兒,我去廚房把碗洗了再過來。」

    說罷不等徐塵嶼回答,他貼著牆根角,小跑著出去,與適才大膽的那個他截然相反。

    這種不自在的模樣,一下把徐塵嶼逗樂了,他心裡痒痒的,像是被貓咪的爪子撓了下,撩動著靈魂褶皺里的絨毛,愛情這種東西可真是磨人,一會兒教人勇敢,一會兒教人膽怯。

    徐塵嶼一腳後退,抵著房門,他偏頭靠在門上,直望著季松臨順拐的步子消失在走廊里,才收回目光。

    趁獨自一人,徐塵嶼站直身子,左顧右盼地打量著這間小房間。房內陳設十分古雅,靠窗右邊是一張紅木書桌,其上掛一方書架,碼放著整齊的老磁帶,底下是一方留聲機,看樣子,比唱片店那台還要老舊,暗紅雕花紋有了年頭,卻沒落下絲毫灰塵,看得出主人愛護得細緻周到,角落靠著一把尤克里里,配上藍牙小音箱。

    他走過去,站在櫥框跟前,那有一本小相冊,泛黃髮舊的外殼包裹著季松臨的童年,他朝門口望了眼,人還沒來。

    徐塵嶼雙手捧起相冊,他翻開第一頁,還是嬰兒季松臨,眼睛又大又亮,他穿著老式毛線衣,衣領泛邊起了毛球,但那肉乎乎的臉可愛極了,讓人忍不住想掐兩下。

    手指輕輕點在照片上,徐塵嶼比劃著名動作,碰了碰那嬰兒的臉龐,就像季松臨碰他肩膀時,一樣輕柔。

    兩三歲的季松臨,站在老相館裡,背景是大好河山圖,有點土氣卻很生動,徐塵嶼發現,相冊的每個年齡段,只有一張照片。

    再翻一頁,躍進眼底的,是身穿藍白條紋校服的季松臨,衣擺和袖口洗得發白,破舊的褲腳縮了水,露出他的腳踝,心道:「這是幾歲啊?樣子有點像讀初中。」

    「那是十三歲的照片,」季松臨的聲音突然響起,他屹在門檻處:「我正在念初二。」

    這是什麼魔術,難道這人能看穿他的心?

    徐塵嶼合上相冊,雙手背去身後,既然能看穿他的心思,那麼肯定知道他想幹什麼,這件小屋陪伴季松臨二十多年,他在其間探索,就是想知道他的過去。

    徐塵嶼清了清嗓子,對上季松臨的眼睛,前言不搭後語地說:「我們來玩個遊戲,怎麼樣?」

    季松臨揚了下眉:「什麼遊戲?」

    把相冊放回原位,徐塵嶼拖來兩個小木凳,面對面放著,他坐上去,示意季松臨也坐下:「你問我答,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也可以問我,不許說謊話.....」

    季松臨思索了會兒,覺得有意思,便說:「行吧,保證屬實。」

    晨曦來臨,兩人籠罩在光暈下,野風吹得丹桂樹嘩嘩作響,驚動了屋頂上棲息的麻雀,四周明明是喧囂的,季松臨卻覺得安寧,一夜未眠的疲憊也被陽光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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