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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9:48:47 作者: 夏六愚
    季松臨垂首微笑,嘴角翹起來:「你站門口去,小心油煙嗆到。」

    徐塵嶼後退兩步,就這麼靠著牆壁,看著季松臨忙碌的身影,不由自主地眉開眼笑,心中那點疑雲也隨之煙消雲散了。

    走過的青春歲月,讓徐塵嶼學會了與孤獨和平相處,二十六年來,他孑然一身行走人世,這間小小公寓,從來都只是一處暫時棲息地,忽然有一天,闖進一個人,徐塵嶼竟覺得小屋生出了家的感覺。

    這個畫面,混雜著淡淡的烏木麝香,停頓於時間縫隙,在徐塵嶼心上居住了好些年歲。

    餘暉剛好移到地平線處,只要抬首,就能看見晚秋霞光。

    晚餐很簡單,是素麵,配上一把綠油油的蔥花,旁邊加上一個煎蛋,冒著熱騰騰的香氣,勾得腹中饞蟲作祟。

    徐塵嶼低頭扒拉兩口,口感出乎意料地美味,他揚起臉,笑得露出小梨渦,一連誇了七八次好吃:「廚藝不錯,反正比我強多了。」

    季松臨挑起一筷子面,吃得不快不慢:「如果多一條鯽魚,我還能給你煲碗湯。」

    徐塵嶼望向垃圾桶,又轉回視線,兩人從鯽魚湯的做法開始討論,季松臨咬了一口黃金金的雞蛋邊角,告訴他燉湯的訣竅和方法,他講話的時候是笑著的,桃花眼彎成月牙,睫毛又翹又長。

    徐塵嶼停下筷子,對這樣的日常小事聽得津津有味:「今天時間不湊巧,不如我們再約個周末,你教教我怎麼做這道菜。」

    季松臨放下筷子,抱起雙肘,唇邊若隱若現的笑,有點小壞:「教你可以,但你是不是得先拜師。」

    「拜師啊...」徐塵嶼學著他那模樣也抱起雙臂,下巴微仰:「不過我沒準備束脩禮.....」話才說完,他盯上了那盤涼拌菜,色澤青翠的黃瓜安安靜靜躺在窯白釉盤裡,他伸出食指將盤子拖到兩人中間。

    徐塵嶼有點期待的說:「季老師嘗一嘗,看看夠不夠格做你的學生。」

    季松臨臉上的笑容化開,他用筷子捻起一塊醃黃瓜,送進嘴裡。

    一瞬間,季松臨仿佛看見了人生的走馬燈,怎麼形容呢....鹽巴太重,齁得慌,醋放得太多,酸得人牙齒打顫,外加麻油,舌頭忽然突突地疼起來,如果季松臨會變臉,他應該會從小麥色的肌膚漲為紫紅色。

    但好在見過大場面的精英律師這麼多年不是白過的,在徐塵嶼略微複雜的目光中,他鎮定地咽下去。

    徐塵嶼看他臉色微變,小聲問:「很難吃麼?」

    「也不是難吃,」季松臨以手掩面咳了聲,又正經地解釋道:「只是......我第一次吃到味道這麼特別的食物....」

    再笨的人也猜得到這是一句寬慰的話,徐塵嶼被他逗笑了:「真的?能有多特別?」

    他捏筷子的手轉一個方向,也嘗到了自己的傑作。

    沒在嘴裡待上三秒,全被徐塵嶼吐出來,嗆得他直咳嗽,紅潮迅速爬上他臉頰,徐塵嶼在味覺的極致刺激中,明白了一件事,這輩子,大概和廚房無緣了。

    「我明明是按照食譜來的,也差太多了。」

    「第一次下廚就能做出成品,已經很不錯了。」

    一個整天舞槍弄棒,十指不沾陽春水,從不進廚房的人,為他拿菜刀作羹湯,光是想到這裡,季松臨就覺得心頭髮暖,連帶著嘴裡的奇怪味道,也柔和了三分。

    涼拌黃瓜剝奪了徐塵嶼全部注意力,他沒看見對面的人在幹什麼,再抬首時,季松臨遞來一顆圓潤透亮的草莓,紅彤彤的。

    他特意找的,所有草莓里,就這一顆,看起來最飽滿,最甜。

    「吃一個,過過嘴。」

    塵埃在昏黃的燈光下飛舞著,徐塵嶼伸手,接了過來。

    他的手背處劃開一個小口子,血液凝固,結出一塊小小的痂,脖頸燙紅了,大概是徐塵嶼頃身時,藏在衣領下的肌膚露了出來。

    季松臨眉毛擰了起來,說:「你燙傷了,怎麼也不處理一下。」

    對於活在刀光劍影的緝毒警察來講,挨砍刀都是輕的,這實在不算傷。徐塵嶼蜷回手指,將刀口處藏起來。

    「我平時經常磕磕碰碰的,不礙事。」

    「家裡有沒有創可貼?沒有的話,我出去買。」

    見他真有起身的意思,徐塵嶼抬手攔了一下:「哎,不用,」又補充道:「藥箱在你身後的儲物櫃,第三個抽屜。」

    「你等等。」

    季松臨轉身,打開抽屜,裡面放著一方透明箱子。他拿出了碘酒,棉簽,撕開創可貼時,包裝袋發出了被捏皺的輕微聲響,在上空來迴蕩了盪。

    「把手給我。」

    徐塵嶼伸出帶傷的手,不過一會兒功夫,晚霞落盡,星子悄然爬上天穹,暖黃燈火襯得屋子亮堂堂。

    徐塵嶼看得很清楚,季松臨那雙眼睛如寶石漂亮,他還看見了他的擔憂,季松臨蘸了點碘酒,棉簽一點一點塗抹過那道傷口,不疼,痒痒的。

    兩人只差一毫米就能碰到,卻始終保持著這個距離,隔著空氣,徐塵嶼似乎能感受到近在遲尺處,季松臨掌心傳出的溫熱。

    若即若離的觸碰,將他一顆心勾得老高,懸在半空,欲墜不墜。

    直到創可貼黏上那一刻,徐塵嶼的手背才稍微碰到季松臨指尖,還沒來得及感受,他就撤了回去。

    「還有脖頸也處理一下吧,」季松臨轉到徐塵嶼身後,他手裡捏著棉簽,微微俯身:「疼的話,你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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