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頁

2023-09-12 19:38:57 作者: 七穹燼
    分不清是酒精催化還是心理作用使然,我沒有那麼手足無措了。

    好像全身的勇氣都跟著熱量一起被灌滿了紅血球細胞,我失去了等電梯的耐性,直接從零層跑上四樓,肺葉抽吸著焦渴難忍,我捂住喉管外側最乾澀的一部分,不暇思索地抬手敲響了他公寓的那扇門。

    我已經很久沒來過這兒了,來的時候還差點迷了路。很難想像這裡就是我生活過數十天的地方。

    室內傳來腳步聲。

    我不由得屏住呼吸,十根指頭帶著細汗緊張地絞到一起,又在門鎖的閂芯「喀嗒」一聲開啟的同一時刻鬆開了手,任由它們自然地垂落到身側。

    出現在門口的亞瑟可能半晌前還在浴室里,淡金頭髮凌亂半濕著,薄t恤擋不住誘人的身體線條,在水珠順眼肌肉隆起的弧度緩緩下滑、濡濕的細線縱橫交錯後就更加明顯了。

    看到我神色明顯不自然起來,亞瑟單手撐扶住門,垂眼與我對視,眸光凜冽而自持,隱含著無形的波動。

    薄唇在某個瞬間做出想要開口的趨勢,可終究什麼也沒說:「……」

    我的視線越過他肩頭轉向屋中。原本生活氣息濃郁的「家」至此空了一半有餘,不少零碎的家居物件已經被他極富條理地分類裝箱、在陽台邊上碼放整齊了。

    「看來我沒猜錯,你真的待不了多久了。」我咧開嘴角,臉部肌肉僵滯生澀,*的再做不出任何多餘的表情。

    亞瑟察覺出異樣,眼底流露一絲微動:

    「你喝酒了?」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

    我搖搖晃晃將兩隻手攏成扇形聚到嘴邊,呵出一口氣靠嗅覺檢查自己呼吸間的酒精濃度,「很明顯嗎?」

    我又在明知故問了。我噴到手心裡的那一縷吐息相當灼燙,混雜著酒精的醺甜氣味,濃烈得嗆人。

    我當然沒醉,甚至比平時都要清醒。

    我重新把目光聚焦回他滿溢著冰藍的雙眼之間,聲線放軟幾近等同於央求道,「我能不能跟你道個別?」

    沉冷的眼神微微回暖,亞瑟側開身,為我讓出一條通路。

    天花板上頂燈投落的光線太過晃眼,導致我的視網膜上浮現一層光怪陸離的色斑。頭腦被晃得發昏,我走進屋伸手按住牆,試圖平復從腳跟滾沸起來的虛麻無力。亞瑟只好跟上來攬緊了我的肩將我固定在身側,帶我到床沿擺放好。

    我不該因為這麼兩瓶酒就神志不清的,不管是伏特加還是龍舌蘭,但是我忘記我匆忙之中順手抽出的究竟是哪一種了。

    我仰面躺倒下去,抓起手邊不慎碰到的綿軟枕頭抱進懷裡,瞪著天花板良久倏然坐起身,看見他站在離我半尺遠的地方,發梢還在往下滴著水液,神色因過於複雜而難以捉摸。

    「我覺得比起喝酒,我更像是嗑了點兒藥。」我半開玩笑地戲謔打趣道。但是顯而易見,這個玩笑一點兒也不好笑。

    眼前籠罩起茫然的霧光,我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聽到他微壓的嗓音說:

    「我知道。」

    床頭一抹粉紅色的硬皮書抓住了我飄忽不定的眼球,我抓不準確切方向,只好模糊地對著印象里的位置指了指:

    「可以把這本書送給我嗎?」

    他很快回答:

    「……嗯。」

    「還有這個……」

    我用力按了按懷裡既有任性又十分軟和的枕頭,「……我睡過,我記得它。也可以給我留作紀念嗎?」

    亞瑟發出的音節比上一句還要短促:「嗯。」

    我霍地把枕頭扔開,勉強支起恢復了一些力氣的雙腿,左搖右擺地走向他。

    「亞瑟。」我輕聲呼喚他的名字。

    「嗯。」他做出適當的回應,聲源距我不遠不近。

    我眨眨眼張開雙臂:

    「你能擁抱我一下嗎?」

    然後我就被按進了一個溫暖結實的臂彎,帶著淡淡的濕潮氣。

    三個月前他低頭默許分手時我沒流淚,一個人度過的三個月里也沒給自己哭泣的機會,可是就在這個時候,眼淚突然就從眼眶裡猝不及防地滾了出來。

    「我很想你。」我嗚咽著說,有淚水掉進嘴裡。

    我環著他每時每刻都挺得筆直的腰杆,側臉貼在他胸口,他六英尺多的個子就這麼被我壓上了牆面避無可避。

    然後我踮起腳去咬他的喉結,情熱迷亂間只聽見他隱忍的掙扎,「我也很想你,但是不行,佩妮,不行……」

    我永遠不會有機會得知他接下來想說些什麼了,因為他已經被我一把拉下脖頸,胡亂地堵住了嘴唇。

    ☆、第40章 再見佩妮

    我很早就醒了,可能早到天還沒亮。殘存體內的酒精讓我頭痛欲裂,有很長一段時間想不起來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閉目醞釀了好半天,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就憑藉直覺伸手往旁邊一摸,指尖觸到一塊很柔軟溫熱的皮膚,我心頭頓時一陣放鬆——幸好亞瑟還在身邊。

    窗簾松松垮垮地半遮半掩,大量清晨時分還尚且稀薄的日光魚貫傾瀉進來,我仿佛能聽見陽光在他頸窩和面容上流淌的聲音。

    我移動那隻輕碰著他側臉的手,沿著面部利落線條撫摸到閉合的薄削嘴唇。唇隙間有些乾燥,他可能被我撥弄得不太舒適,無意識地伸出舌尖舔了舔。

    恍惚間有種自己在逗弄著大型金毛犬的錯覺,我忍不住彎彎嘴角笑了,指節微屈刮過他挺直的鼻樑,最後整個手掌覆按住他的右眼,隔過薄而白皙的眼皮感受著眼球上血管脈絡的細微搏動。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