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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9:01:47 作者: 尼卡
    老婆, 睡覺了,別熬夜。

    老婆,我想你,你想不想我啊?

    或者有時候,他和以前,發過來一些日常的照片和視頻:老婆, 我們一起去過的那家泰餐開始送外賣了,還用塑膠袋裝奶茶,香蘭葉涼得直打哆嗦,用來配白象的奶油火雞面正好,等你回來了一定要一起吃。我以前總覺得這些是垃圾食物,但現在我很感謝有它們。

    偶爾也有賣乖的。

    老婆,你得表揚我,今天有人要電話,被我板著臉斷然拒絕了:我是有老婆的人。

    ……

    儘管她從來沒回復過,但靳言的微信總是如期而至。

    可能以後他會漸漸地消失,但起碼眼前這段時光里她仍擁有他的心。

    盛鯨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偷玫瑰的竊賊,既不光明,也不磊落。

    可她欲罷不能。

    幸好微信沒有已讀,她才敢一遍又一遍地聽他的語音,看他的視頻,假裝他還陪著自己。

    之後,靳言的微信消息,成了她在曼哈頓的精神支柱。

    哥圈各國Old Money出沒,新貴更是多如過江之鯽,那些人都有著堂皇的表相,意氣風發的前程。可沒有一個人像他,王謝門楣、金張甲第,卻始終和風容與,光而不耀。

    從他那兒,她學會了辨別什麼是真正有教養的貴族:先有氣度教養,方稱矜貴。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過爾爾。

    以後她不會愛上別人了。

    她很想問問他,每天有沒有好好吃飯睡覺,有沒有好起來了。

    頭昏腦漲中,有過打電話叫他來曼哈頓的衝動。

    可她耳濡目染茱莉亞許多非富即貴學生的人生起落,十分清楚以靳言所處的位置,名譽重於所有,失去身份是社會性死亡。

    所以每次她都逼著自己按下「×」鍵,把所有的話從輸入框裡一個一個刪掉。

    真正的淑女,不會以愛為由毀滅別人的命運。

    當然,也有不毀滅的方法。靳老爺子暗示過:如果她願意以情人的身份留在靳言身邊是可以的,她生的孩子也不用當私生子,甚至她有能耐讓靳言找個各玩各的形婚,只和她在一起過日子都可以。

    可她不是菟絲花。

    她心底有自己的驕傲,有關於歌劇的理想,有需要實現的人生價值。

    她不能接受自己淪為金絲雀。

    也不願意目睹他從雲端跌落茫茫紅塵,背上罪名和罵名。

    羅莎提過另一個建議。

    「你可以拐走他啊,鼓勵他抗爭。」

    「或者,和那些明星一樣,先和他生下幾個孩子大張旗鼓地公開。其他沒成功的明星是因為她們男朋友不愛她們,只想和她們做/愛。但你男朋友他是愛你的,到時候媒體一報導,他家的老頑固不同意也得同意。」

    盛鯨想也不想地拒絕:「不。女孩子不能這麼委屈自己。我願意為他生孩子,但不能以這種方式,這種原因。」

    她不能走她媽媽的老路。爸爸其實不是她親生爸爸。她媽媽以前愛過一個付不起的代價的紈絝子弟。後來她媽媽帶著她,嫁給其中一個追求者。後來那個紈絝子弟自殺身亡,她媽媽沒多久也急病去世。

    她不想和靳言落得如此下場。

    ……

    十一點半,靳言發來圖片:我今天中午吃此生不換小卷餅。(其實就是京醬牛肉卷餅,夾著甜的蔥絲和黃瓜絲。配一杯奶油利口酒酒。你呢?吃什麼?

    盛鯨笑了一下,眼眶一紅,其實他們的時間是不一樣的。

    從冰箱裡倒出半杯百利甜兌了熱水,和雜糧飯一起端到落地窗前,在心裡回答:滿滿一大碗三文魚波奇飯。

    實際上此類食物空有體積,看似滿,其實分量很少。只不過連續十幾天沒好好吃過正餐,對她來說,這屬於操作失誤做太多吃不掉的程度。

    而導致她浪費的罪魁禍首,此刻正在Pad里出席官方活動——短視頻流媒體起了個極為誇張的標題:靳氏掌門抱病露面,疑因家宅暴瘦如柴。

    視頻里。

    儘管他一如既往地從容淡然,可微表情不會騙人。

    偶爾走神時,他像陷入了另一個世界,與周遭隔著看不見的晚秋濃霧,「醒轉」的剎那好似大夢初醒,即將隕落。

    以前出席多少重要會議,幾時被拍到過這樣的畫面。

    這樣的靳言,不僅與盛鯨熟悉的「失控瘋批」不同,和記憶里那個斯文溫雅的矜貴人物也相差甚遠。

    盛鯨摸出一支煙。

    特意托羅莎的朋友在澳門賭場買的。不是靳言常抽的萬香閣的,是澳門本地牌子,叫道生。頂級菸絲里摻了印尼加里曼丹沉香、檀香片及濃縮天然香料。

    包裝十分有腔調,沉香色鎏金,連菸蒂都頗為講究地燙著連綿不絕的回字紋,討「富貴不斷」的彩頭。

    盛鯨學著靳言的模樣,叼著煙,滑動火機齒輪,湊攏過去點上深吸一口。入口非常柔和,回味甘甜細膩,余香淡雅飄逸,最後留下幾縷靜謐清冷的尾調。

    煙不嗆人,她還是咳嗽著淌下淚來。

    盛鯨想起前幾天,初中同學胡詩韻來拜訪,看她眼角掛著淚,忍不住勸她:「鯨,你又哭了。既然這麼惦記,你為什麼不去悄悄地看他一眼?」

    「回去麼?」

    同樣身為女人,胡詩韻感同身受地點頭:「對啊,偷偷回去,不讓他發現。只看看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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