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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9:01:47 作者: 尼卡
    「不想和我說話?」頓了頓,他慵懶地說了句:「那不說了。」

    微微濕潤的嘴唇被他親吻著,外頭小雨霏霏,室內空氣潮濕,光線沉黯,隔絕外界的聲音。不知過去多久,意識在渙散的邊緣,就連他的呼吸也如雨點下墜般低徊,漸漸的聽得不真切了。

    盛鯨不是真的不想搭理他,是懊惱自己無法拒絕他。詩歌里的鏡花水月是很浪漫的事。可如果聽說她真的想從水裡撈起一個月亮來溫暖自己,誰都會笑她痴人說夢吧。

    這種迷戀海市蜃樓的感覺,持續到了下午。

    考慮到要試衣服,起床洗漱完畢後,盛鯨只簡單地換了身清爽的休閒裝便直接拎包出門。

    下了樓才發現,他竟然是菸灰色正裝搭配同色系黑灰斜格紋窄領帶,馬甲最後一顆扣子並不扣上,熨帖筆挺的雙疊白襯衫,銀色領針低調得體,但袖口古董袖扣無聲煊赫顯貴氣焰。

    年輕,銳意,卻又優雅內斂。

    上班族的寫滿勞碌的「正裝」與之相比,簡直雲泥之別。

    盛鯨一窘,立刻調頭要回去換身正式點的。

    靳言叫住她:「過來。」

    她轉身,不解地看著他,用眼神詢問,做什麼?

    靳言抬起右手,給她看敞著的袖扣,笑說:「幫我扣一下袖扣,我自己只能搞定左手。」

    扣袖扣意味著什麼,她懂。但她還是走了過去,替他扣上,嘴裡嗔怪他:「你穿成這樣,我都不好意思和你一起出門。」

    靳言將她摟住,讓她坐在腿上,笑著說:「不穿好看點,我怎麼好意思站你旁邊呢。」

    他滿嘴跑火車,說得好像是他配不上她這一身加起來不超過三百廉價春裝似的。

    盛鯨不和他理論,迅速替他整理好袖扣,起身退開,準備上樓:「等我十分鐘。 」

    靳言拉回她:「別換了,我覺得你這樣就很好。」

    盛鯨搖頭,「不行,到了世貿別人准以為我是你包養的小秘書……」

    靳言噗嗤地笑出聲:「一天到晚淨瞎想。到時候我大聲的告訴人家,這是我女朋友,好不好?」

    「出門吃個飯而已,沒必要糾結衣服。」盛鯨還在猶豫,但靳言已經行動起來,攬著她往外走。

    盛鯨被轉移了注意力:「我哪家吃?」

    「你想吃什麼?」

    「不辣的,環境隱蔽點。」

    靳言手指擱她脖子上,勾著頭髮玩兒,聞言質疑:「為什麼要環境隱蔽點?我見不得人?」

    盛鯨說:「第一次一起出來吃飯,難道你願意被圍著行注目禮?」

    他以為盛鯨還在糾結衣服的事,但這回他猜錯了。他抬起手摸摸她頭髮:「有家海派餐廳還不錯,有包間,環境也好,不過,不許喝酒。」

    盛鯨心情好時不喝酒,「不喝,沒帶司機,你還得開車。」

    到了目的地,下車後靳言握住她的手,將她帶進去。由於著裝風格問題,門口迎賓小姐看著他倆幾乎是瞳孔地震,滑稽的表情十分好笑。

    入座後,靳言說自己不餓,讓她點。

    盛鯨翻了翻菜單,點了菜飯、焗蝸牛、羅宋湯、土豆泥沙拉,都是很小份的。看到菜單上居然還有上海鮮蝦大餛飩,又問靳言:「有鮮蝦大餛飩,你吃不吃?」

    「嗯。」

    「要不要再來一份炸豬排?」

    「嗯。」

    「還要別的麼?」

    靳言定定地看著她,搖搖頭,表示已經夠吃。

    見他興致不高,盛鯨有些不安:「你幹嘛不說話。」

    靳言笑了笑,語氣溫文:「沒什麼,就想看著你點菜,聽著你說話。」

    盛鯨被點中死穴,「那你也得好好吃飯。不能別人問你吃啥,你都說嗯。」

    「因為你點的,剛好是我小時候喜歡吃的。」

    她聽懂了,「你媽媽是上海人?」

    靳言輕聲說:「我外婆顧錦珩是上海人,她從小家境殷實,女校畢業後留學聖披德堡,曾因各種原因滯留俄國多年,和一名叫做安德烈·尤蘇波夫的沙俄貴族結婚。她生了好幾個孩子,但回國時,只被允許帶上最小的女兒,也就是我媽媽。我媽媽從小不快樂,她恨外婆,恨我爸爸,也恨我。我從小定期在外婆、爺爺家流浪。」

    顧錦珩,盛鯨在教科書里學過,著名鈾礦地質科學家,曾供職於核與地質研究院,七年前病逝。資料顯示,顧錦珩女士只有一個獨生女顧南屏,是很成功的芭蕾舞蹈家。

    一直覺得他本人,溫柔多情是皮相,骨子裡清高冷寂,如無邊秋月,如冬日涼風。看似清輝澹澹,實則肅殺寒徹——難怪哪怕他做得再熱烈溫柔的時候,她都能感覺得他骨子天生帶著的冷意和瘋狂。

    手機下單後要等半小時才會開始上菜。

    「靳言,」封閉的空間和時間差給了盛鯨勇氣,「以往都是你哄我,現在換我哄你好不好?」

    不等他回答,手撐著桌面,探身先吻他額頭,鼻樑,嘴唇,下巴,再伸手撫摸他的臉頰,側首與他接吻。

    再空曠冷寂的空谷,也會有忽然山洪漲潮,亟需宣洩的時候。靳言愣了一下,扣住她後勃頸,瞬間反客為主。

    他又不是真的金妝玉裹沾不得人間煙火氣的神明,他是有血有肉的人,高閣太冷,他也想有個溫暖的人來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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