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頁

    此時正值午後，蟲鳴響亮，日光熾烈，照得溪水波光粼粼，溪水下的某樣東西也隨著日光一閃，抓走她的眼神。

    她站在水中，細細打量發出閃光的地方，最後俯身探進砂石里，撈出一枚……銀耳環？

    它小小地趴在她掌心裡，看起來圓潤精巧，似乎和猴怪身上的銀環出自同樣的材料，卻潔淨閃亮，是嶄新的。

    修澤爾和佐恩已經抵達對岸，拉上木筏，發現她還獨自站在溪水中央，站在樹藤垂落的陰影里遙遙呼喚：「快過來！小心水裡有蛇。」

    如果水裡真的有蛇，也應該是蛇害怕她。

    她慢慢趟著水上岸，走到樹蔭下，伸出手掌，向他們展示那枚銀耳環。

    「伊戈，是你掉的嗎？」

    伊戈摸了摸耳朵，嘆了口氣，「我早就把那些小玩意都卸掉了，我可不想被猴子拽掉耳垂。」

    修澤爾搖頭，「我沒有在身上打孔的愛好。」

    尤嘉把目光移向阿爾。

    好吧，他為了偽裝流浪貓，也什麼都沒戴。

    「看來是除了我們之外經過這裡的人留下來的。」

    她用指尖捏著耳環，看它在暗處光澤流轉。

    下一刻，從上方竄出一道影子，抓著藤蔓，從伊戈和昂代之間盪過，直衝她的臉面而來。

    這是一隻體型極小的猴怪，還沒有人的拳頭大，靈巧無比。

    尤嘉下意識閃避，昂代臉色一變，扳動鍊金髮射器，不過他很快意識到，瞄準猴怪也意味著瞄準尤嘉，立刻放下武器，試圖徒手抓住猴怪。

    在三雙手的圍繞下，幼小的猴怪輕而易舉地竄出，消失在林間。

    昂代想要瞄準它的背影。

    尤嘉一把攔住他，頭也不回地衝上去，「追上它，它把耳環帶走了……它是特地為了耳環而來的！」

    昂代和昂代拋下大部分行李，跟上她。

    尤嘉跟著幼小猴怪的竄逃的背影，一路往山上跑去。

    猴怪可以抓著藤蔓盪過障礙，她卻只能一路翻過去，全憑動態視覺跟上。阿爾從後面追上來，他的速度更快，攀爬跳躍能力更強，能緊緊咬在猴怪後面。

    他沒有衝上去撲咬猴怪，反而時不時放緩腳步，放任猴怪自由逃竄，再向著猴怪選擇的方向追過去。

    尤嘉平復呼吸，「幹得漂亮，咬在它後面，看它要往哪裡跑。」

    越往上走，人工的痕跡越多，山路上梯狀分布的粗糙石板、鏽爛的捕獸夾、樹幹上綁著的布料，尤嘉懷疑是用來確定位置的標記，山路非常複雜，很容易迷失方向。

    猴怪最後消失的方向，是一片樹林後的開闊空地，落滿枯枝敗葉，另一邊是堅硬的石壁，猴怪本應該無路可退，卻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尤嘉抓起一塊還帶著濕氣的石頭，扔進中央的枯葉堆，發出擦過落葉的沙沙聲和一聲落地的悶響。

    一聲貓叫傳來。

    阿爾從樹梢上跳下來，看起來等待許久，朝著枯葉中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過去。

    她緩緩走到枯葉堆中央，繞開幾隻捕獸夾，用樹枝撥過它們，合攏後滾到一邊。

    空地中央的枯葉堆積得比看起來要深得多，並不是一處平面，而是枯葉堆疊掩蓋的一處淺坑，

    她轉過頭，確認昂代和昂代還沒跟上來，輕輕挑了一下手指。坑中的枯枝敗葉隨著看不見的力量漂起來，在半空浮動，最後紛紛落在淺坑邊緣。

    遮掩物消散後，淺坑整座暴露出來，泥土中間，居然有一口方形金屬閘門，古樸陳舊，厚重十足。

    看起來無法在沒有鑰匙的情況下強行打開。

    不過對尤嘉來說不是問題。

    她走下淺坑，蹲在閘門邊，伸手蓋住鑰匙孔，漆黑的影子在她腳下扭曲升騰，順著衣擺爬上手臂和手掌，流進鑰匙孔，緩緩凝固，自己旋轉起來。

    一連串咔聲後。

    厚重的金屬門中的十幾套機械鎖舌和插銷分離，金屬門向兩側分開。這聲音並不微弱，很可能引起主人的注意，因此尤嘉沒等門徹底打開，就扭身鑽進去，輕巧地落在地上。

    地下居然有這樣隱蔽的一間屋子，高度大概不到兩米，顯得有些逼仄，像是矮人居住的洞窟。

    光從上方地窖口打下，照亮地板上散落著捲軸和草稿紙，支撐柱上掛著煤氣燈和曬乾的草藥。不過主人並不邋遢，水槽邊的碗碟都洗得乾乾淨淨，疊在一起，空氣里的氣味像魔藥實驗室。

    有人推開裡面的某一扇木門走出來，打著哈欠，聲音沙啞，還帶著含糊的睡意，「不是已經進來了嗎，怎麼又開了一次門？」

    尤嘉心裡一動，意識到他就是猴怪的主人，還把她弄出的聲響當成了猴怪。

    她沒有動。

    那個人放下手，睜開眼睛，看清她的身影，渾身緊繃起來，像是應激的刺蝟，「你是誰，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他披著一身黑色長袍，兜帽遮住面容，不露出一絲肌膚，聲音沙啞得像是受過什麼嚴重的損傷。

    類似的聲音她還在奧古斯都口中聽到過。奧古斯丁告訴她，他是在年輕時的冒險中受了重傷，濫用強力魔藥，因此損害了喉嚨。

    尤嘉考慮完畢，做出決定。

    「別緊張，我是來丹芭度假的，遇上另一個遊客真是太開心了。」

    她語氣柔和，動作卻一點不拖沓，衝上去一把將他掀翻在地上，黑袍散開，露出一張陰鬱秀麗的少年面容，肌膚蒼白，眼睛在見光後一顫，是琥珀似的金棕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