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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19:06:32 作者: 銀漁
南離先是餵了小曇花一滴橘子靈露——這種靈露是他絞盡腦汁發明的,取了各種仙果煉化成汁水,再融入靈露。這種靈露有甜絲絲的果味,小曇花也喜愛。
他抱起花盆,問:「今日要出去玩麼?」
小曇花搖了搖花枝,天冷下來之後,它也不願多動彈,南離尾巴點著火焰,維繫曇花喜愛的溫度。小曇花大抵以為狼的兩條大尾巴是花枝,尾尖的火焰是曇花。它自己遲遲開不了花,便總去蹭南離的尾尖的火焰。
南離起初有些擔憂小曇花會不會因為太親近南明焰導致以後遇見火焰不知道躲。雖然他的火焰傷不到小曇花,其他火焰卻能傷它。
後來他轉念一想,小曇花膽小,親近自己也是因為南離騙它自己也是曇花,根本不必擔心它主動湊近火焰。
……這麼膽小又單純的小曇花,到底是怎麼變成那位上神的?
南離又逗弄了小曇花幾下,小曇花卻沒有理會他,而是故作老成地用葉片拍了拍南離的肩膀,隨後陷入沉睡。
小曇花最近睡眠的時間越來越長,南離猜測它可能快開花了,只是不知幽熒會以何種方式甦醒。愈強大的神,愈難凝聚神魂。幽熒不知在神座上孕育多少年,才化作這朵被他捧在手中的小曇花。
小曇花睡了,南離無所事事,也上了床榻。幽熒的神宮都是冷玉凝成,床也一樣。南離準備了厚實被褥與毛毯。冷玉天宮,霜凝樓閣,他的神宮遠離凡塵,真應了仙宮二字。可南離卻只想著讓幽熒住得舒適一些。狼先是在腦內過一遍明日要做的事,才閉上眼。
月上柳梢頭,天界亦在輪轉。
九重天上,面目不清的天道高居穹座,對眼前之人道:「幽熒上神還未凝聚出神魂?」
另一人裹在金紅光焰里,同樣看不清臉。
他說:「是。」
天道輕笑:「先前投入的那些仙侍的用處已到,都殺了罷,用他們的神魂開啟這次輪迴,喚醒幽熒上神。」
「燭照啊……」天道說,「用你的火焰肅清月亮罷。」
月上的夜晚皆是寂靜之夜,漫天繁星伸手可捉。唯一憾事便是身處月中,反而不見月。
中秋夜涼,仙侍們也在分月餅吃。這一日,月芒最盛,靈氣也充裕。
忽然,一聲號角劃破月宮的夜。
月上有兔獸,不知是誰放養的,仙侍都喜歡逗弄。而平日乖順的兔獸卻忽然雙眼血紅,向他們的脖頸咬去。
仙侍驚恐地捂著脖頸,血卻不斷從指縫中濺射而出,染紅了潔白的曇花,整座月宮一時死屍遍地,哀鴻遍野。
黑紅的火焰自曇花海上燃了起來,嬌嫩的曇花在火焰中枯萎,化作焦燼。
萬畝曇花海,盡在這一刻焚盡。
那是太陽真火,沒有人能逃掉。
黑焰燃起時,南離正沉浸在夢鄉里,忽然感覺到小曇花在驚恐地顫抖。他連忙起身,卻望見無比恐怖的景象:雪白的曇花海依然翻滾著花與葉的波浪,星點螢火自花葉升起,另一端黑焰卻翻滾著,不住地吞噬著花海。
黑焰依然逼近望舒宮。
南離來不及細想,迅速化作狼身,用尾巴將瑟瑟發抖的小曇花曳到腹下。狼拼命祈禱著,期望著望舒宮能守住,不被黑焰侵入。
求求你,不要再奪去他的家了……
他和逄風的家……
可猙獰的漆黑火焰還是無孔不入,它焚毀了南離鋪在冷玉磚上的皮毛地毯,焚毀了衣櫃裡的一櫃成衣鞋履,焚毀了南離養來為小曇花作伴的另外幾盆花草。
靈露瓶子摔碎了,價值千金的靈露流了一地,甜膩的味道散發到空氣中。
腹下的小曇花瑟瑟發抖。
「沒事,」狼拼命安慰著它,「只要我在,你就不會受傷。」
黑焰已經蔓延上雪白的狼的身軀。南離只覺劇痛傳來,那漆黑火焰無比暴虐霸道,與他同源卻更強大,他竟無法相抗。
南離瞬間意識到:那是燭照,是這個時空里神力完整的燭照,他只有部分殘缺的力量,根本無法與燭照相抗。
狼碧綠的眸子裡漸漸攀上血絲。
憑什麼,是始神就能肆意妄為了?是始神,就能輕而易舉奪去他們的家了?
憑什麼,他們的家要被一次次毀掉?
狼從牙縫裡擠出低吼:永遠不可能!
白狼張開雙尾,金白的火焰形成罩子,將小曇花護在腹下。小曇花察覺到了什麼,拼命用花葉推著被染成漆黑的巨狼,讓它走。
可狼到了最後,都沒有放開小曇花。
黑焰侵蝕了它的皮肉,將它啃食成一副森森的骨架子,但那副白骨卻依然屈著身子,揚著尾巴,維持著將曇花護在腹下的姿勢。
一面鏡子從它身上掉出,光芒一閃。
南離獨自立在鏡前,鏡中依然是被黑焰充斥著的望舒宮。他狠狠用拳頭砸向鏡面,怒吼道:「小曇花——放我回去!」
可景象依然只是冷冰冰地倒映在鏡面,鏡靈聲音漠然:「已經結束了。」
南離頹然癱坐在地,淚水模糊了鏡面。
「為什麼,」他喃喃道,「我只想和他有一個家,只想要一個家而已啊……」
每一次,他都精心地去布置他們的家,勤勤懇懇地尋來各種物件充實他們的家,可每一次,他們的家都被毀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