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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19:06:32 作者: 銀漁
仙樹矗立九闕山門前,如忠誠的兵士。
天際的戰場,也終於分出了勝負。骸墜落在地,再也無法移動,一雙眼怨毒地望著他們。青鴻染血的手伸到骸的腹腔,他從中掏出一卷捲軸。捲軸染了血,已成漆黑的髒污。
他顫顫巍巍舉起那捲軸,猛地一撕!
此刻,東荒無數幸災樂禍的修士大叫出聲。他們早早躲進隕石殘片砸不到的地方,占了百姓的田地山川,耀武揚威。
而捲軸一撕之下,他們驚恐地發覺,自己體內的靈力竟開始消散。那些靈力不住流出他們的體內,湧入傷痕累累的大地間。
天道當時遣鴻鵠君前來,為他留了一道法旨。法旨可讓天下修士散盡修為,哺育衰敗靈脈。只是彼時鴻鵠君心存善念,只要求他們主動散去一半靈力,並未動用法旨。
而如今,法旨重現!
田間地頭的百姓,有的注意到仙人的異狀。下一刻,天道法旨冷冷在每人腦海中炸響——茲以令東荒人族,即刻起散盡靈力,以補地脈之衰!
這道遲來了千百年的法旨生效。無數人體內奔涌的靈力紛紛消散。他們驚惶去摸仙器,可此時仙器竟然也失了光澤!
百姓起初還有些畏懼,隨後忽然意識到他們此時與自己無二,揮舞著鋤頭沖這些耀武揚威的仙人老爺沖了上去。
唐倚雪身上的靈力光暈再次散去,她卻面色平靜,某種新的瑩白的力量在尺間匯聚,她望向至公門——至公門人皆喪了靈力,卻神情狂熱癲迷。
唐無陵向前踏出一步:「要來了……」
此時已是夜晚,巨鳥哀鳴著墜落後,人間的月亮再也沒有遮擋。百姓們紛紛抬起頭,不約而同地望向頭頂的月亮。
這是個滿月夜。
月亮藏在淺藍的霧氣中若隱若現,周身繞了圈輕紗羅似的月暈。這修士司空見慣的景象,對凡人卻是難以想像的奇景。無論垂暮的老人還是年幼的稚童,此時都睜大了眼。
有小孩指著月亮:「爹!那黃燦燦的是不是仙人吃的大餡餅?」
有老者不由得喃喃道:「真美……」
老秀才搖頭晃腦道:「明月淨松林,千峰同一色——嚯,先人所言原來是這意思。」
而精疲力盡的南離將一旁的逄風攬住:「寶貝,我們贏了是不是?我們——」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左相,也沒有焆都。他們終於能山下隱居,白頭偕老。
逄風靜靜凝視著他,臉色蒼白。
正在此時,忽有一道金光刺穿夜晚灰藍的雲。天降甘露,地涌靈泉。仙鳥啼鳴之聲絡繹不絕,夜晚竟比白晝還要明亮。
九霄雲上,一道彩雲編織的仙梯從天而降,燦金的身影靜靜站在仙梯頂端。那身影似是個少年,他有著金色的發與眼睫,他的臉上似乎遮蓋著一層雲霧,辨識不清。
他微笑著對青鴻伸出手:「鴻鵠,你很好地完成了委任,要回去麼?」
這是——
至公門眾人頓時面色狂喜,正欲沖將過去,身體卻被束縛住,無法動彈。
青鴻嗓音沙啞:「大人,我已失了仙軀,不應為神,還請讓我待在人間。」
「是麼?」少年的目光無趣地從他身上挪開,又望向逄風,「忘了說了,我名為昭,可以理解為你們口中的天道。」
他的聲音無比耳熟。
「還好,雖然鴻鵠出了這麼大的岔子,卻也沒造成什麼差錯,」天道微笑,「和我走罷,幽熒上神,你早該走了。」
慘白著臉的逄風站起身,光彩奪目神衣不知何時已經披在身上。天道目光望向仙梯,遙遙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他要去哪!
南離瘋狂地掙扎著,此刻身上卻好似有千斤重,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他雙眼血紅,眼睜睜地看著逄風抬腳,邁上仙梯雲階。
「先等一下。」逄風忽然說。
天道:「請便。」
逄風回過眸,將手探出衣袖,摸出了某個物件。那骨白的物件雕得細膩而精緻,唯有尖端泛著些血色的紅。
他遙遙一送,那物件便飄到南離面前,毫無阻礙地融入南離的軀體。
它融入南離的體內的一刻,忽有強橫的靈力自南離體內爆發。狼原本只剩兩截骨茬的尾巴忽然籠罩在光芒里,長成兩條粗壯的雪白長尾,那雙尾尖還泛著艷麗的赤色紋路。
「不——」
南離撕心裂肺地吼了起來,由於力道過大,天道也無法控制住他的動作,他的雙唇撕裂了,血淌了一臉。
那東西融入南離軀體後,他便瞬間清楚了那到底是什麼——那是逄風的神骨!
逄風親手取出了距離自己心臟最近的那段肋骨,然後夜以繼日地,將那段染血的肋骨雕刻成狼的尾巴的模樣。
「為什麼?」狼喃喃道,淚水泉涌而出。
你不是說好了,要與我白頭偕老,與我江上撐舟,共度餘生,這些都是假的麼?
逄風臉色蒼白:「對不起。」
南離怒吼:「你憑什麼帶走他!」
天道玩味道:「你想知道為什麼?」
他近乎殘忍道:「幽熒上神本是世間最精純的陰氣所化。而維繫月升月落,幽熒不可或缺。他之所以受人尊崇,是因為每當天地臨劫,靈氣殆盡,便將自身填入太陰內部的陣眼,以自己的記憶、感情和魂魄作為薪柴,維繫月亮運轉。待到靈氣充裕,月亮中便又凝聚而出嶄新的魂魄,那便是幽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