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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19:06:32 作者: 銀漁
每團旋轉的塵埃星雲都象徵著一個種族,每顆或明或暗的星羅都代表一隻妖。這些星子彼此牽引,維繫整片瑰麗星雲的旋轉。
逄風只要用神念觸碰星雲,便會得到這支妖族的相關訊息。水藍的霧狀星雲是海族,玫瑰色的帶狀星雲是水中木妖……
妖譜亦有已經消散於歷史中的妖族,曾經璀璨奪目的群星死去了,化作微不可見的塵埃,卻也流轉不息。無數死星的塵埃中,有一顆藍白的星倔強地閃爍著、燃燒著。
明明只有這麼孤零零的一顆星不管不顧地燃燒著,它的光芒卻比所有星雲的光都要熾烈。
逄風愣了一下,用神念觸上那顆孤星。
唯一的天狼對他說:「上神,請讓我為你而戰、為你而死。」
第207章 潮汐
骸群如涌動的漆黑的汪洋,兵分幾路,向長夜行進而去。而左相坐在一隻巨骸的顱頂,臉覆面具,手持青銅權杖。
他久違地回憶起一些遙遠的事。
山與海尚未劃清界限之前,人族只是上古各族極為弱小的一支。彼時天與地的主宰是生來具備天賦神術的妖獸。
那時,妖並不化人身,也沒有多少靈智,更接近力量強橫的野獸。人族並沒有任何的修煉法門,即使身負靈根,也無法修煉。弱小的人族只有依靠部落,才能存活下來。
鬼車部便是其中的一支。
那時的人族如同瞎子一般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摸索著修煉法門。儘管上古時期的修煉法門粗糙又野蠻,可這都是無數人以生命試出來的。鍊氣、築基、結丹……每個境界的法門,都是無數先民以屍骨去填的。
最早,修為達到築基頂峰的人無法突破,活活被暴漲的靈力撐破經脈而死,直到第一位先民誤打誤撞將靈力于丹田壓縮成丹,才開創出結丹之法。
因此,上古時期的修士幾乎必死無疑。並沒有人羨慕他們。先民尊敬他們,愛戴他們,卻都不願意成為他們。
每支部落的修煉法門都不同,鬼車部的法門需要生咽鬼車血液,以將鬼氣融入靈根,這過程中成功活下來的男子,被稱為覡。鬼車部的女族長與其他族人負責收集食物、繁衍後代,覡不需要參與這些,只為部落征戰。
覡終身不能成婚,一旦戴上鬼面,便永遠不能揭下。他們沉默地用手中的青銅手杖殺死部落的威脅。覡的秘術,是以性命為代價請鬼上身,因此十人九不還。
他便是一名覡,而他的妹妹曾是鬼車部的族長。十二歲那年,少年在臉上塗上油彩,飲下鬼車的血液,從此戴上銅面,永不摘下。
覡因鬼氣入靈根,即便不死於敵手,也會早死。但他的靈根特殊,竟創出一門新法,從此修為突破,打破了覡巫短壽的詛咒。
因此,他被部族視作希望。
幾十年過去了,妹妹已然垂垂老矣、滿頭白髮。而他青銅鬼面後的臉卻依然是從前的模樣,迴光返照的她緊緊攥著他的手:「哥哥,你一定要守護好鬼車部,守護好族人。」
他心中異樣的感情在涌動,可面具覆蓋下的臉,早已不知如何落淚。
至於後來——
左相透過青銅面具,掃視著眼前遼闊的平原。他如同牧羊人般,驅趕著蠕動的骸群。
人,多麼渺小而可笑?
一望無際的平原泛起綠意,有牧人騎著馬匹,揮舞馬鞭在草原馳騁,空中獵鷹翱翔。
八臂的骸鬼如蜘蛛般爬了過去,所到之處拖出漆黑腥臭的粘液,它吐出一條猩紅的舌頭,如一道血鞭,襲向牧人。
空中的獵鷹最先發覺,它毫不猶豫地飛撲下來,銳爪向骸柔韌的舌頭抓去,這無疑是以卵擊石之舉,猩紅舌頭輕而易舉將鷹扯成兩段,殘羽與血淋淋的內臟劈頭蓋臉灑了下來。
「脫里!」牧人憤怒地喊著,雙腿一夾戰馬,揮舞著長鞭向左相衝去。左相卻連手指都未動,那隻貪婪骸伸出舌頭,將牧人卷進口中,只留下那匹青毛的馬。
失了主人的馬兩眼血紅,以不共戴天之勢向骸群衝去。它陷入骸群,連水花都沒濺起。骸群爬過的嫩草枯萎了,只留下黑紅的污跡。
他遺憾地想,野獸總是愚蠢的,它們輸給人類,大抵便是因為不懂智謀。
也許不是不懂,是不想懂。
很多年前,左相親手滅絕了天狼一族,這太容易了。天狼空有強橫的蠻力,卻蠢得可怕。只是因為狼崽失蹤,便舉全族之力與他族相抗,落得衰落乃至不復存在的下場。
太容易了,他只是從中挑撥而已。
天狼重情重義,忠貞又護短。他徒弟身畔的那頭也是一樣。殺母之仇不共戴天,這足以讓那頭狼殺掉他了。
即便是始神,魂魄受創也斷不可能再活下來,可他卻沒死,反而與那頭狼成了婚。
左相很少失敗,這是為數不多的幾次。他饒有趣味地想,他們還會帶來什麼驚喜?
妖神令一出,陰水一脈的妖族緊鑼密鼓往長夜趕來。軍帳之中,逄風依然是幽熒的神衣裝束,他雙眼緊閉,氣息微弱。
南離知曉,他的神魂正入主月宮之中,以月華壓制著骸的力量。而他能做的,便是儘可能地守護好逄風的軀體。
過了許久,逄風睜眼,臉色有些蒼白:「我已將部分神念留在月宮,壓制邪力,為參戰兵士療傷,但月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