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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19:06:32 作者: 銀漁
遠處突兀地出現了一座幾近透明的冰藍山峰,山峰是由玄冰凝成,峰頂尖銳如劍,峰身猶如一體雕成,光潔如玉。
透過半透明的玄冰峰身,能望見其中冰封著的種種妖獸。這些妖獸神態宛如生前,眼中驚懼的情態和動作卻都被定格了。小鹿伸蹄欲躍,雲豹探爪試探……眾多生靈於瞬間被冰封,成為玄冰峰中一座雕像。
逄風拍了拍狼的頸側,南離停下腳步,逄風淡淡道:「逆魄和蔽日便是其中取到的。」
狼疑惑地嗚了一聲。
「當時左相將我推入玄冰峰,」逄風指著那冰藍的冰峰,「峰中冰靈想將我囚在冰棺里,我在冰棺中發現這把劍,便佯裝中招,藉機用逆魄劈開冰棺,斬殺冰靈。」
南離眼前霎時出現一場生動的情景:躺在冰棺中的清秀少年安靜閉著眼,玄冰襯得他肌膚冷白。他好像睡著了,可心口卻沒有起伏。冰靈們圍著冰棺,歡快地鼓著掌,嘻嘻笑著。
少年卻突然睜開了眼,揮劍而起,一劍斬碎冰棺,另一道劍氣揮出,冰靈驚恐地尖叫,寒冰身軀四散崩裂。
逄風道:「冰靈是玄冰峰凝聚出來的妖,它們生來靈智不高,心智如幼童,見到活著的生靈便想讓它們留下來,永遠陪著自己。」
「當然,我也因此被玄冰之力侵入骨縫,誘發了太陰之體的陰氣。回宮當晚,我第一次陰氣發作,卻也修為大進。」
他說得輕描淡寫,南離卻清楚他到底有多痛。第一次陰氣發作的時候,逄風不到十歲,他痛到手指顫抖,根本端不住碗,藥碗砸落在地,湯汁四濺。
左相卻讓逄風頂著這劇痛,用羊毛線穿針眼。他甚至不給逄風一件厚些的獸裘,只讓他著單衣。若是穿不上針,活蹦亂跳的幼獸會立馬送到他的手中。
後來,逄風頂著陰氣發作的劇痛,也能面不改色地批奏摺、練劍,與他人觥籌交錯。
養了狼之後,逄風就更難過了。南明焰鑽入體內,與陰氣相衝,連綿的灼痛與尖銳的刺痛同時存在於這單薄的軀體中。換作常人,恐怕得生生痛死。他卻神色如常。
南離豎起尾巴,兩條長尾遙遙一擲,兩道南明焰交疊著,從狼的尾巴被拋了出去。
兩道火焰遇風,反而迎風而長,竟化作兩條金白的火焰長龍,火龍拖著絢麗的焰尾,破空而去,準確落入了玄冰峰之中。
冰靈尖銳地慘叫著。
冰靈和人類的稚童相似,可稚童有父母管教引導,冰靈卻沒有。它們繼承了人類孩童近乎天真的殘忍,卻沒有道德的約束。如一些孩童會故意淹死螞蟻,將毛蟲剪成兩段,並欣賞殘軀的掙扎。冰靈也是如此折磨其他生靈。
死不足惜。
白狼沒有回頭看那些掙扎的冰靈,它載著逄風,頭也不回地向山嶺彼方飛奔而去。
不知越過了多少道雪嶺,眼前終於出現了一座小小的村莊。村莊幾近破敗,許多房屋都空了。此時嚴冬未過,村民多數緊閉家門,以避嚴冬。南離化作人形,跟在逄風身後。
逄風尋了一戶人家,敲了敲門。
屋主是位花甲之年的老婦人,她熱情招待了逄風與南離:「快進屋坐!」
他們是在老婦家中吃的午飯。用臘肉燉的白菜乾,湯上浮著一層厚厚的豬油與紅辣椒。北境寒冷,葉菜昂貴,村民冬季都以乾菜為主,這白菜乾已經是她能拿出最好的東西。
為抗嚴寒,他們做菜也多放辣椒。
酒米飯摻了黑豆,卻依然香甜軟糯。臘肉事先炒過,肥瘦適中、五花三層,是過年新殺的年豬醃的。白菜乾吸飽了油脂,鮮甜可口。
南離扒著飯,卻偷偷瞄著逄風。
逄風平日不吃辣,他卻將那一小碗菜乾乾淨淨吃淨了:「多謝大娘款待。」
他主動去收拾碗筷,又將碗筷洗得乾乾淨淨。大娘擺了擺手:「多虧了仙人,我們才能過上如今的生活,這不算什麼。」
逄風心生疑惑。
他卻沒有繼續詢問,表明自己並非北境之人並不是好事。他悄悄將一粒銀子藏進碗下,又禮貌問大娘能否借住一晚。
大娘很爽快地答應了,她的女兒嫁到城裡,兒子也娶了妻。丈夫幾年前便離世了,屋中正好空著。她沒要逄風的錢,便收拾了一間空屋為他們住。
逄風想了想,從乾坤袋掏出了一大把蠟燭。大娘便眉開眼笑收下了。
在這種地方,蠟燭極其珍貴。
雪嶺天黑得早,村民早早便上床入睡。逄風靠在榻上看那捲地圖,南離用則尾巴尖的南明焰為他照著亮。
逄風看著看著,突然道:「南離,長夜的領土從前有這麼大?」
他雖說是詢問,卻是肯定的語氣。逄風對長夜的版圖無比了解,每一寸都銘記在心。
長夜雖然地處寒冷的北境,卻占據了臨近睢河最溫暖的一處富庶之地,因此不像別處般苦寒難耐。
可這捲地圖,長夜的領土從雪嶺以南到睢河兩岸都包含在內,曾經屬於冰原鐵騎的雪嶺和被惡鬼盤踞的死城也囊括其中。
逄風清楚,那群蠻野的騎兵常年與長夜摩擦交戰,互有勝負,不可能主動讓出領土。可如今,他們卻不復存在。
西齊死城,曾是被主君捨棄的城池,被圍困的一城人等不來援軍,在絕望中互食,最後全城皆化厲鬼。西齊周圍方圓千里,儘是邪祟瘴氣,其中滋生無數邪物。逄風也曾討伐過這些邪物,甚至親手斬了鬼將軍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