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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頁

2023-08-28 19:06:32 作者: 銀漁
    逄風太脆弱了,幾乎像是一盞被徹底打碎後,勉強一片片黏起來的素胎瓷瓶。隨便一碰,就可能再次碎裂開來。這幅模樣,激起了南離滿心的保護欲。

    可他知道,逄風不需要別人保護。

    就算五感喪二,腿不能動,逄風也依然是他。若不是與自己雙修能讓他好起來,他根本不會讓南離留下。

    中午炒了龍井蝦仁,蝦是河裡撈的活河蝦,他一個一個剝的蝦肉,又洗了好幾次,直至蝦肉雪白透亮。茶葉也是那棵百年老茶樹的新芽。他不知逄風喜不喜歡,但根據對林逢的了解,他知道這人更傾向吃清淡的。

    照顧他幾乎是寫進狼本能里的事。南離知道逄風現在很累,不願理他也正常。他所能做的只是提供可口的食物,以及溫暖的住所。

    他的妖性並非全是凶戾的,狼對愛人同樣有極溫柔的一面。逄風歪著腦袋睡著了,南離一邊洗碗,一邊偷偷去窺他的睡顏。

    只有逄風在他身邊,南離才覺得自己是真真切切活著的。

    晌午,南離打開了窗,柔暖的日光透了進來。逄風纖長的睫在眼瞼上投下柔和的影。他看著看著,無邊愛憐就從心底涌了出來。

    每天晌午過後,逄風都要去曬曬太陽的。可今天他卻動不了身子。見逄風盯著窗外的陽光,南離便道:「陽光正好,還要出去麼?」

    逄風沒說話,南離知道他默許了。

    他便一隻手撈著他的腿彎,一手摟著逄風的窄腰,就把這人抱在懷裡。逄風太輕了,倚在他懷中像一片羽毛。陽光暖融融,風掠過樹梢,南離抱著懷中的人,恍然覺得,自己就這麼死了也值了。

    風漸漸疾了,呼嘯著穿過海龍頭骨的眼窩,發出尖利的怪嘯。南離又將逄風往懷裡攏了攏。逄風的臉貼著他的胸膛,他耳朵沒那麼好,耳畔火熱的心跳卻那般明晰。

    逄風有些無措,他應該讓這人放下自己的。可不知為何,卻有些貪戀這滾燙溫度。

    隔著兩次生死的記憶太久遠了。逄風早就忘記了,其實一開始,他也曾盼望過有人去救他。

    可從來沒人去救他,他的父王只會用失望的眼神盯著他,罵他為何不聽師父的話。他躲藏得再隱蔽,也會被宮人找出來。即便逄風萬般祈求,也會被交到左相手中。後來逄風便不再盼望別人去救他了,他唯一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長夜太子一向是強勢而從容的。他絕不會全身心去依賴他人。可如今他卻不得不依靠著南離,甚至就連出門,也要靠他抱著。

    這感覺讓逄風很不適應……但他卻並不排斥被這人抱在懷裡。可這終歸是不對的,他想,等他稍微好起來些,就不需要男人照顧了。

    腳腕上的血光一閃而沒。

    秋日的陽光去得很快,南離低聲對懷裡的逄風說:「風大了,回去吧。」

    他知道循序漸進的道理。如今逄風與他不熟,儘管南離很想讓他騎在自己脊背上,去更遠的地方走走。他甚至已經買好了鞍,就算逄風的膝蓋動不了,騎在他背上也不會難受……可畢竟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逄風點了點頭。

    他又把這人抱回了床榻上,還悉心在他的腰下墊了軟墊。南離削了梨子,用瓦罐煮了甘草雪梨水,晾到不燙唇後,就遞到他手裡,看他一小口一小口抿著。

    逄風端著杯,眼睫垂落下來:「……你不用這樣。」

    一向是身為強者的他去照顧別人,被當成易碎的器皿去呵護的感覺,令逄風很不習慣。

    南離目光灼灼:「是我害得你變成這樣,我應該負起責任來。」

    而這原本是逄風對他說的話,南離又還給了他。

    於是逄風也就沒再理他,只是自顧自地摸索著書頁讀書。灶台上傳來藥汁冒泡「咕嚕咕嚕」的響聲。南離在給他熬藥,有清苦的香氣飄了過來,屋中顯得靜謐而溫暖。

    南離知道他是藥罐子,他熬藥的時候,用藥性溫和的靈藥替換了些普通的藥材。藥熬好了,也放涼了。逄風接過烏黑的藥湯一飲而盡,眉頭都沒蹙一下。

    對他來說,這點苦實在不算什麼。可這次喝到最後,逄風卻嘗到了隱隱的甜味。

    藥碗底藏了一顆糖。

    第141章 髮簪

    夜裡,兩人依然是相擁而眠的。

    逄風屋中只有那一張床榻,南離藉口說他要隨時查驗他體內陰氣,就與他同眠於那張床上。而逄風一開始蜷縮在離他很遠的榻沿,可後半夜卻還是耐不住冷,被他摟到懷中。

    他在南離懷中倒也乖巧,從不亂動。凡人的軀體很容易疲憊,逄風睡得也較從前沉些,枕著南離的肩頭,蓋著毛茸茸的尾巴,他一夜也不會冷。

    雞剛打鳴時,南離就先起來了。他先是熬了補血的紅棗蓮子糖粥,又蒸了雞蛋羹。黃嫩嫩的雞蛋羹火候正好,顫顫巍巍在碗中晃。怕他膩,還用老醋拌了菠菜,秋冬的菠菜正是鮮嫩的時候,焯水後用些佐料一拌,再配些新炸的花生米,便大功告成。

    粥在火上溫著,冒著甜絲絲的香氣,做完這一切,逄風也醒了。南離就撈著他的腰,將他抱到銅鏡前,為他束髮。木梳輕柔地划過披散下來的墨發,逄風的發很柔順,不像他,銀髮總是如狼毛般,硬而不服帖。

    這人就算不著冕旒蟒袍,綰髮也一絲不苟,儀容無可挑剔。倒是作為林逢時極隨意,只是在發間插一根木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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