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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19:06:32 作者: 銀漁
而逄風抱著小犬,不舍地摸了又摸,終歸是推開了屋門。
他輕輕將懷裡的雪白小犬放在地上:「快回家罷,你的主人想必已經等著急了。」
碧綠的眼睛望著他。
可是,你不要我了,我便不再有主人了。
雪白小狗孤零零地站在門外,喉間發出低低的哀鳴。可那扇透著明黃光亮的門,終歸是在它眼前驀然關上了。
屋中有逄風,有灰犬,有他的愛撫,有溫暖和家,可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門內隱隱傳來逄風沉靜的聲音:「……今日也多謝你,為我領路了。」
雪白的小犬臥在他的門口,將身體蜷縮成一小團,似乎這樣,就能離他更近些。
後半夜下了雨,它的皮毛被淋濕了,雪白小犬卻依然沒有離去,白毛變得灰撲撲,它嗅著門縫中傳出的冷香,不知不覺睡著了。
第133章 竹簫
逄風在彈琵琶。
南離並不意外他會彈琵琶,逄風就沒有什麼不會的,倘若哪日他發現逄風有不會的東西,反而會更驚愕。
靈巧的細長手指在琵琶四弦上只那麼一撥,潯陽夜月、平沙落雁便從指縫間瀉出,時而急雨鳴屋瓦,時而餘音繞窗欞。
當然逄風並不喜愛琵琶,他彈也只有可能是為他人而彈。他這人有個特點,就算心裡無動於衷,琵琶聲卻愴然淒切……只要他想,他可以表現出和內里完全不同的模樣。
就比如此時,他教幼童彈琵琶。
那孩童還抱不起來沉重的琵琶,便憧憬地望著逄風。逄風微微側著臉,神情專注恬靜,正落到南離眼中。
南離窺著窺著,心中猙獰可怖的獸慾之火卻猛地燃了起來——他不想讓別人那樣去看逄風。他開始妒忌那被逄風抱在懷裡的琵琶來。
南離以前也曾見過逄風彈琵琶。
……那還是逄風帶它去殺人,那人是個大鬍子的異國使臣,正於樂坊吃酒。逄風迷暈了頭牌仱人,換上他的衣衫,抱著琵琶便去撥弄。
那使臣不知從何處得了消息,本來已欲逃走,可他一套反彈琵琶下來,他竟挪不動道了,任由逄風走到面前,一劍封喉。
而狼恨恨地撕爛了他的臉,因為它不想看到別人用這種色眯眯的眼神打量自己的獵物。
一曲落罷,逄風對那孩子平靜一笑:「不要總想著學曲子,基本功還得練紮實才是。」
……他不想讓逄風對別人笑。
逄風的笑,無論是譏嘲的還是溫和的都應該屬於自己。南離想讓逄風只看著他笑。
耳畔著了魔似的響起太山君的聲音:「他現在是凡人,又半殘了……根本反抗不了你。」
是啊,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擒住那細長腳踝,覆身上去……逄風就算再厭他,也無法抽出劍來把他捅個對穿。
逄風好看的手指不會再搭在琵琶弦上,而是搭在他的……那幾日,南離曾經用烙印強迫過他用手,那人眼睫垂落,神情淡漠,手裡卻做著那樣的事,實在是血脈僨張。
但南離的獸性已經不再像先前那麼不可控了,因此也只是在腦中想想。他有那麼一刻甚至在陰暗地想,要是心魔還在就好了,他就能順從獸的本能,再次將逄風占有。
這念頭剛從腦海中冒出來,南離就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真是個畜生!
但還是不可避免地焦躁了起來。
晌午了,南離照例提著食盒去找逄風。他這兩天,跟著村中曾是酒樓掌廚的老人學了幾手。所有菜在呈給逄風前,都要試驗上好幾次。
這次他做的是三不沾。
逄風不喜沾葷,南離就沒有用豬油,而是換成了同樣香氣十足的花生油。雞蛋也是在村中收的柴雞蛋,桂蜜是他從九闕帶回來的。逄風太瘦了,確實應該吃些甜的。
這菜非常考驗對火候的掌握,幸好南離本身就是火獸,擅長控火。但即便如此,他也失敗了很多次才成功。
逄風問他:「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
他在這點很固執,逄風絕對不會白白去要別人的東西。南離早已想好了回應:「先生可會吹簫?」
逄風愣了一下:「略通一二,只不過我手頭並沒有簫。」
南離早有準備:「先生用它罷。」
他遞過去一支紫竹簫。
其實南離原本想給他用最好的玉簫,只不過那東西太昂貴,逄風不一定會要。最終還是選了支音色柔潤的紫竹簫。
逄風摩挲了幾下:「你想聽什麼?」
南離道:「只要是先生吹的都隨意。」
逄風諧謔笑道:「隨意啊,這可是這世上最難伺候的答覆……關山月如何?」
他對自己笑了。
逄風這麼一笑,南離呼吸一下子全亂了:「……都依先生的。」
逄風先是試了試音,再將洞簫舉到唇畔,閉著眼吹奏起來。
他說自己略會一二,真的只是在謙虛。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
那簫聲清麗曠遠,卻不乏大氣,每個音都落得極准,如玉碎凰鳴,惹得南離心頭顫動不止,就連灰犬也有節奏地用尾巴敲擊著地面。
他承認簫聲很好聽……但南離的心卻並不在此處。他望見那血色淺淡的薄唇,忽然覺得,也許他含點別的什麼會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