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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19:06:32 作者: 銀漁
第119章 逍遙
逄風謝絕了青鴻塞給他的盤纏,只是留了字條,要他告知常青木等人,自己並無大礙,最終也只是帶走了逆魄和焰花。
焰花依然被他放到了心口處,它時時刻刻帶來燒灼的痛,卻給予他冰冷的心口一絲溫度。
這是南離的心。
九闕山門亦是風口,夜涼風疾,挾著寒意的瑟瑟秋風盈滿了他的廣袖。山門石柱棲著閉目的鳳鳥,其間鐫刻的「九闕」二字依然如刀刻斧鑿,逄風最後望了一眼,便毫不拖泥帶水地轉身離去。
他獨自一人,提著劍,走在焆都的街上。
與失了日月的淒冷人間不同,焆都的夜晚無比繁榮熱鬧。因沒了月亮,鬼物橫行,因此凡人夜間皆閉門不出。而焆都自然不必擔心此事。
逄風所顧慮之事眾多,諸如地劫事後的處置,以及左相密謀之事。但眼下最重要的,到底還是先尋個住處在做打算。
換句話說,他需要錢財。
逄風拒絕了青鴻贈他的盤纏,因為南離只給了他這兩樣東西,他便只帶著它們走,除此之外不取一物。
焆都幾乎不用白銀,多數是以物易物。行商來財自然可以,只是當下而言太慢些,而獲取錢財最快的方法只有一種,那便是賭。
焆都滿城繁華迷人眼,逄風視若不見。他徑直走去,停在一座高聳門樓前。
這是間櫃坊,但自然也不只做典當的營生。只需稍稍一瞥,便知它無比財大氣粗:硃砂漆的門柱,艷得刺眼,如一匹吃人不吐骨頭的妖魔。牌匾亦是赤紅的龍血木打造,上書:逍遙坊。
櫃坊共三層,其中燈火通明,隱隱有划拳吆喝聲從中傳來。此三層賭法各不相同,從打揭、大小、豬窩這類鄙俚卻直白的賭法,到葉子牌、象戲、覆射這類風雅賭法,應有盡有。從一層至三層,每一層所需賭資都會翻數倍。
逄風推開那朱紅的門,徑直走了進去。
小二滿臉堆笑,早已在櫃檯相迎:「客官,你要賭什麼?坊主有規,一切賭注需在櫃檯估價,換成籌碼才可下注。不知客官要拿出何物來換籌碼?」
他說:「我自己,可以麼?」
小二不禁多看了他幾眼。
以自身來換籌碼,於逍遙坊並不稀奇,只是容貌如這人般驚艷絕倫的卻實屬罕見:身姿修長挺拔,卻不柔弱;眉眼清雋秀麗,卻透著疏離冷淡,一雙手纖長白皙,格外好看。
小二咽了口口水,開始在心底盤算起這人能換多少枚籌碼,但死活也算不明白。
逄風耐心地等著,小二匆匆出去了一趟,又很快返回:「客官,坊主很看好你,特地吩咐我多予您換些籌碼。」
他遞給逄風一隻竹筒,其中盛了數支漆了色的靈竹籤,竹籤被打磨得很光滑。逄風將竹筒取來:「多謝。」
他取了籌碼,就徑直向一樓的賭桌走去。
小二望著他的背影,在心中嘆了口氣,心想,這麼好看的人,可惜了。
一樓顯然是粗俗之人居多,皆是些鬍渣滿臉的體修,此刻一行人正在吆喝划拳,好不快活。顯然有賭客聽見了逄風方才與小二的對話,不懷好意道:「將自己賭上?仙君可真是大手筆。」
逄風對他們下流的目光視若不見,只是直接坐在了賭大小的賭桌上。於那群刀口舔血的粗俗修士間,逄風顯得格格不入,他卻依然自若。
所有人都以為這矜貴劍修必輸定了。
骰子聲如馴狗鈴響起,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餓了十幾天的飢犬,聚焦在漆黑的骰盅上。
而接下來發生之事,卻出乎了包括莊荷在內的所有人的意料。
逄風一直在贏。
運氣似乎永遠站在他身邊,他無論押什麼,都會贏。坊市中不單單是賭客,自然有不少賭托混在其中。莊荷亦是經過多年訓練,早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地出千,可依然沒讓逄風輸過一把。
他幾乎每一桌都賭過了。
隨著逄風不斷換桌,莊荷腦門的汗珠也越來越密集。待逄風從打揭的賭桌離開時,一樓鴉雀無聲。
竹筒里已塞滿了竹籤,逄風淡淡問小二:「可以上二樓了麼?」
小二一愣,又緊跟著答道:「自然是可以的,客官請隨我來,」便引著逄風上了樓。
二樓的情形顯然與一樓不同,桌上之人衣著皆華貴,所玩的博戲也不只是單純的「賭」,而是需要動腦子的東西。
比如牌九,或是棋弈。
逄風依舊神色如常,坐在了賭桌前。
而這次,他首先選擇的是弈。
他持白子,黑子先行。落針可聞的賭桌上,只聽見棋子落於棋盤的脆響,已有許多賭客圍在逄風身後,暗中托底。
逄風的棋風平穩,剛柔並濟,而對方棋手吃起棋來卻異常兇狠。逄風似處劣勢,卻絲毫不懼。他落子不緊不慢,只在某些時候會稍微斟酌片刻。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原本占上風的黑子卻漸顯劣勢,對面棋手鬢角的冷汗也越來越多。最終,那枚夾在細長手指的白子落下,悄無聲息吃掉了黑子。
勝負已定。
那棋手如脫了水的魚般大口大口喘著氣,而逄風卻輕輕巧巧起身,坐在了葉子牌的桌前。
他將數額較小的籌碼換掉了,但竹筒中的籌碼卻依然放不下了。
正在逄風又收下對方咬牙切齒遞出的籌碼之時,卻聽聞有人走下木台階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