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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19:06:32 作者: 銀漁
    這就是報應嗎?

    它不甘地閉上了眼。

    水紋蕩漾,逄風動作輕巧地拭掉了劍鋒的血跡,眉眼含笑道:「怎麼,我又贏了?」

    南離變回人形,不服氣道:「這是犯規……」

    說實話,那野豬改變方向時,南離確實嚇了一跳,卻沒如之前一般火急火燎到五內俱焚,心魔發作。他漸漸開始意識到,林逢很強,不需要自己的保護。

    他漸漸開始學著相信自己的愛人。

    南離一指那頭死去的野豬:「用這個?」

    逄風搖頭道:「算了,它活了太久,詛咒已經深入骨髓了,還是找些尋常的獵物罷。」

    這次倒沒出什麼么蛾子,狼放棄了狩獵那些強橫巨獸的想法,老老實實獵了頭野羊來。

    火升起來了,逄風指揮他控制著火焰的溫度,將肉烤成便於攜帶的干肉。烤了半隻羊,逄風便讓他停了手:「足夠了。」

    南離以為他要丟棄剩下的肉,逄風卻話鋒一轉:「剩下的不做干肉,靈氣稀薄,無法打坐調息,我們也需補充體力。」

    南離:「你不是不喜歡吃肉?不如我去找些果子來?」

    逄風道:「不用,這些不能浪費。」

    羊肉很嫩,不加佐料也沒有什麼膻味,逄風取了一條羊腿,熟練地翻烤著,油脂一滴滴滲了出來。他將烤好的羊肉剔下,卻沒有直接遞給南離,而在一塊有些晶瑩的奇異岩石上蹭了蹭。

    南離接過來,本以為這肉肯定是寡淡無味的,結果異樣的鮮美卻在口中炸開。

    有鹽的味道,卻和他從前吃到的不太一樣,更加粗獷,卻突出肉的鮮嫩。

    「是岩鹽,」逄風解釋道,「我恰巧見到有岩鹽礦石,便取了一塊回來。牧人婚配,便要送去鹽碗,用它吃飯便無需放鹽,寓意良緣。」

    他本只是解釋,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南離望向那塊透亮的岩石,心中泛起柔波。

    他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明明不喜歡吃肉,為什麼這麼擅長烹製?你明明不需要親自下廚才是。」

    逄風答道:「一碼歸一碼,將飯做得難吃,也是糟蹋食材。我不喜浪費,更何況……」

    他輕描淡寫道:「家裡養了只愛吃肉的小狗,沒辦法。」

    南離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以為他真的養過小狗。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腦中「嗡」一聲,漲紅了臉。

    第74章 自由

    劉家村至今被濃霧籠罩著,村人的眼神仍然充斥著令人不舒服的戒備。男人手裡沒有鋤頭,女人背後也沒有衣簍。

    他們的臉上被一種死氣沉沉的灰氣籠罩著。

    逄風敲了敲門,門縫中伸出一隻枯瘦的手,一把奪去了干肉。過了很長時間,少女略帶沙啞的聲音才響起:「你們兩個,選一個進來。」

    逄風抬腳踏入那間凋敝的茅屋,屋內很雜亂。所有物品胡亂擺放著。灶台上放著半袋見底的粗麵粉。

    黃狗在酣睡,小小的身子有規律地起伏著,逄風注意到它的臉部毛髮已經開始褪色,已經到了風燭殘年的時刻。

    那姑娘手臂枯瘦如秸稈,卻握著一根沉重的鐵扦,盡力在灶台的火中掏著,臉上沾滿了烏黑的灰。

    「啪——」

    她抬起頭,扔過來了一根生鏽的銅鑰匙,似乎不想多說什麼:「北邊的屋子,東西隨便用,但用壞了要賠,還是要肉。」

    似乎要被隨意打發了。

    但這樣萬萬不可,唯一願意搭理他們的人這條線若是再斷了聯繫,就更無機會解開詛咒了。

    逄風目光一轉,落到了那條昏睡的黃狗上。

    他先前就注意到,那條狗雖然年紀大了,卻並不瘦,反而比少女還要有肉些。

    ……那麼這干肉,到底是為了誰?

    逄風突然開口道:「姑娘,這是你的狗?」

    少女一愣:「嗯,怎麼了?」

    雖然語氣依然冷淡,但逄風卻第一次從中聽出了一絲情緒波動。

    「它已經活了很久了吧……在如今的世道,姑娘能將它照顧好,想必很不容易。」

    她沒有言語,只是輕輕地撫摸著黃狗脊背的毛髮,眼神卻柔了下來。

    逄風:「不瞞姑娘,我也曾養過犬。」

    少女眼中的死氣沉沉消失了,眼中的光亮漸濃。逄風沒有看錯,她的確和劉家村其他人不一樣。

    逄風似乎陷入了回憶中去,緩緩道:「撿到它時,它還沒有斷奶,很小很小的一隻。只能取羊乳,一滴一滴餵進去。有時候它不喝,將奶打翻,濺人一身……」

    他故作輕鬆地笑笑:「後來它長大了,逐漸能跑能跳,也開始叛逆。怎麼教訓都不聽,甚至張口咬人,實在令人頭疼……我卻依然捨不得丟掉它。」

    少女第一次主動開口了:「後來呢?」

    逄風道:「……後來有一天,它被我放走了。」

    少女聲線一下子抬高了,她驚疑道:「為什麼?你不是很喜歡它嗎!」

    逄風搖了搖頭:「它嚮往無拘無束的生活,待在我身邊,只會徒增痛苦。」

    少女:「……」

    她似乎壓抑著什麼,聲音顫抖:「我不認同你,它們那麼脆弱,只要離開人的身邊——就會——就會死去。」

    她撕扯著自己的頭髮: 「我絕不會放開——永遠也——」

    逄風打斷她:「可姑娘還沒聽我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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