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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19:06:32 作者: 銀漁
    他因生而無情,毫不畏死,在沙場奮勇殺敵,幾年後被拔為校尉,後來又擢升將軍。也在這期間,唐無陵結識了唐倚雪的母親,彼時的門主之女方玉卿。

    方玉卿亦是在紅塵歷練,二人情投意合,竟解開了彼此的七情封。於是他們就這樣成了夫妻。

    百戰百勝的將軍有了情,便開始畏死。當朝皇帝便以為他被女人迷了眼,竟設計抄了方玉卿的家,誅了她滿門。

    訃告傳來之時,唐無陵正率兵在沙場上征戰,他一刀斬下蠻族人的頭顱,卻得知妻子已然香消玉殞。一心守護的國家背叛了他,而最後將妻子的屍首帶給他的,竟是他視作仇敵的蠻人。

    因此,唐無陵悟情而忘情,魂歸焆都後,他便與方玉卿成了婚,從此便成了至公門門主。

    唐倚雪緩緩道:「我便是在紅塵歷練中,被義父收養。因此我的確是陳雯,千真萬確。」

    她又轉身對陳二刀說道:「義父,我生身父母也尋你良久,一直想謝你對我的養育之恩。」

    「義父,你便隨我回至公門罷。父親已立誓,尊你為客卿。此地畢竟逼仄,義父還是隨我走罷。」

    陳二刀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抬起腳,向至公門眾人走去一步。

    他回頭,露出些似哭似笑的神情:「林逢兄弟……謝謝你帶我上焆都,你的恩情,陳二這輩子都還不完。」

    逄風低聲道:「既是陳大哥的選擇,我自不會幹涉。陳大哥,保重。」

    唐倚雪頷首,對陳二刀說道:「義父,你先隨他們回至公門安頓罷,我有些話,需單獨與林道友說。」

    「林逢兄弟,你也保重——」

    陳二刀拼命高呼著,被隨從們七手八腳塞進一輛馬車中。慌亂間,他衣兜里的零碎掉了出來,灑落了一地,他似乎要伸手去撿,卻被強行按進了馬車裡。

    車夫一揮馬鞭,馬車帶起一陣滾滾沙塵,很快消失在街道盡頭。

    見陳二刀離去,逄風將目光轉過來:「唐姑娘,你的紅塵歷練,想必並未成功罷。」

    唐倚雪也不隱瞞:「的確如此。」

    她垂眸道:「說來慚愧,雖然義父待我如己出,可我……卻始終未悟情。」

    「父親暗中壓下了此消息,也請林道友不要告訴義父。」

    「林道友也不必擔心義父生活,既是我義父,至公門必將視他為貴客。」

    逄風彎下身,從灰塵中拾起一截斷裂的飛劍:「可你也知道,他一直想要的,你給不了他。」

    唐倚雪淡淡道:「……我知,我會盡力補償義父。」

    第43章 心醒

    南離最終只等到了逄風一人。

    見逄風獨自一人走出,南離疑惑地問他:「怎不見你那故友?你不是要尋他飲酒?難道他回去了麼?」

    逄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南離,你對至公門有何了解?」

    南離奇怪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他思索片刻:「我看他們不太順眼,但又不得不承認,至公門比其他道貌岸然的人族門派好些。」

    「他們的外門弟子還好……內門弟子則很怪異,看上去和七情六慾皆的常人無異,卻絕不會讓感情干涉自身。」

    「見到為惡之人,他們不會助長其氣焰,亦不會阻止其惡行。當然至公門並不是自私,他們對自己人也是如此。」

    「就算師尊或者道侶死了,他們也絕對不會為之神傷,」南離撇了撇嘴,「分明修的不是無情道,卻比無情道還可怕。」

    逄風低語:「莊子妻死,鼓盆而歌……」

    南離滿不在乎道:「我是粗人,不懂你所說的,至公門從不為惡,這你放心。只要不招惹他們,他們便不會為難人的。」

    「天黑了,你快隨我回去罷,若是內務長老查起,又免不得一頓訓斥。」

    逄風再次攀上了南離的脊背。

    焆都夜間的風很冷,可白狼寬闊的脊背卻異常溫暖。不知何時,他將頭靠在狼凸起的肩胛骨上,臉深深埋在溫暖的皮毛里。

    零碎的記憶又開始潮水般湧來。

    逄風記得自己第一次乘騎狼的情形。

    彼時的狼只有一人長,已經顯現出些妖獸張狂的氣勢。它剛換完乳牙,新生的森白獠牙生著深深的血槽,一口下去就能撕裂獵物的脖頸。

    自狼開始換牙時,東宮便總有些不長眼的飛禽走獸闖入。狼從一開始的謹慎,逐漸變得毫無顧忌。

    它開始知曉自己的尖牙很鋒銳,能夠輕而易舉撕裂獵物的咽喉;它開始知曉自己的雙尾很有力,能夠輕而易舉絞死獵物;它也逐漸開始知曉自己可以操控火焰,如果用火,就算是虎熊都不是它的對手。

    它開始從弱小的幼崽向一頭猛獸轉變。

    得知這些的狼,開始有預謀地向逄風發起襲擊。只是它永遠打不過逄風。

    它引以為傲的尖牙刺破了逄風的皮膚;雙尾纏繞住逄風的脖頸;火焰侵蝕了逄風的臟腑。

    這些,它千真萬確。

    可逄風從不在意。

    那隻握劍的細腕淌著血,劍柄卻不余遺力地抽打在它身上。

    狼後來漸漸放棄殺死逄風的想法,它有時候會作出連自己的噁心的諂媚的模樣,湊到逄風身邊去舔他的脖頸、手腕。舌尖划過動脈,觸碰一下下的搏動。

    它幻想著有朝一日咬下去,牙齒像是切入凝固的油脂般,刺入逄風皮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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