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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19:06:32 作者: 銀漁
兩條長尾長虹游龍般舒展著,見逄風來了,白狼縱身一躍,看似無意地與他擦身而過,尾尖的毛有意無意拂過他的鼻尖。
有些癢。
……狼今天到底吃錯什麼藥了?
第40章 情花
逄風百思不得其解。
狼卻先開口了:「隨我來,我有話和你說。」
帶著滿心疑惑,逄風跟著狼向前走去。郁木境依然是生機勃勃的模樣。逄風瞄到一旁的泥土上,生了棵奇異的小樹。
小樹枝葉並不繁茂,葉片卻很奇特。葉絡泛著淡淡的金,葉尖嫩綠得仿佛要滴出水來。此時,這棵小樹正極為人性化地……在發抖?
逄風試探道:「常青木?」
小樹搖動著,用枝幹點了點頭。
狼似乎有些不滿,用尾巴不住拱他的腰,推他向前。
逄風蹲下身,從乾坤袋中取出靈土,遞給小樹。樹上一片葉飄落下來,葉絡金光浮動,牽引著靈土到樹根下,常青木傳音道:「謝啦。」
語調依然輕鬆灑脫,逄風卻聽出了其間一絲難以察覺的脆弱。
他低聲道:「無事,你若有什麼難處,儘管和我說便好。」
常青木沉默了片刻:「沒事,我只是……想在這多陪陪泠澤。」
逄風這才注意到,在小樹的樹根處,此刻正放著一隻枝葉編製成的精巧棺槨,大小正好能放下一隻蜜蜂。
葉片金紋密布,正是不死樹的葉片。
「我的肉至少能維持屍身不朽……」他搖了搖枝幹,「林逢,丹景君似乎找你有事,你就不要陪我啦。」
逄風:「……好。」
這無憂無慮的少年,從幻境中出來後,到底和從前不同了。他從前被族人保護得極好,從不知人心險惡,世事無常。
在淮安身為奴隸,歷經千辛萬苦活下來,唯一與之同患難的摯友卻只是幻境編織出來的,聊以慰藉的一場夢。
逄風不由心驚於淮安之主對人心掌控的可怕。他似乎在一瞬間洞悉了所有人的過去與未來,又編織了他們一生永不會歷經、卻與現實只差須臾的幻境。
若是長夜王不曾回頭尋找母親,他和南離,也許就同幻境一般,不必行至陌路。
若是淅洺化出真身救眾僧時,有一人曾為她辯駁,她也不會失角叛佛。
簡直像……他們人生的另一種可能。
這倒讓逄風想到了一個人。
蜃仙人。
相傳她幻境造詣極深,性子卻古怪難捉摸。每逢登雲試,焆都便會向她借傘。所謂蜃境,不過是她掌中旋轉的一把朱傘。
……如果能見到她,必要詢問這幻境隱藏的秘密。
狼的尾巴捲住他,簡直半拉半拽帶著他往前走。鑽入榕樹洞後,眼前豁然開朗……依然是那恍如隔世的、屬於他東宮的景象。
南離在他面前化成人形,坐在案前,淡淡道:「坐。」
逄風只得坐在他對面的交椅上。
這場景說不出的詭異。
他從前慣常坐在案前批奏摺,有時候累了,便伏在案上憩一會。宮人來報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他便扶著額頭,淡淡地應。
南離伏在他腳邊的軟墊上,時不時不滿地從喉間擠出幾聲咕嚕聲。
而如今他的狗坐在案前……而他坐在客座,這位置,一向屬於那對兄妹。
逄風環顧四周,忍不住道:「原沒想到,南離竟喜歡如此裝潢?」
曾有人如此評價過他的寢殿:簡直不像活人能待的地方,沒有一點活氣,除了他,無人能待下去。
也是苦得南離。
南離擺了擺手道:「只是習慣了。」
「我這次叫你來,是想送你一件東西。」
他緊盯著逄風的眼睛:「林逢,在淮安,你幫了我不少忙。如果沒有你,師尊那我肯定交不上差的 。」
逄風:「不必道謝,若是沒有我,以你的修為,恐怕早就得旗歸來了。」
南離搖了搖頭:「不,這不一樣。」
「而且……幻境中的我,也想讓我將它給你。它本來就是你的。」
他攤開掌心,掌心中躺著一朵重瓣焰花。焰花騰空飄起,落入逄風的掌心中。
逄風終於知道了先前南離在他身邊鼓搗火焰,到底是在做什麼。
南明焰花的溫度依然和體溫相差無幾,觸手溫涼。它幾乎沒有重量,逄風卻感覺掌中的花沉甸甸的,如一塊鉛石。
是一顆心,一顆屬於獸的熾熱的心。
火獸的火焰,哪怕再強橫熾熱,也絕對不會灼傷心儀之人。
他又怎能不知,南離這般心意。
可逄風卻只能揣著明白裝糊塗。
南離見他收下焰花,碧綠的眼都亮了幾分。如果此時他顯露出尾巴,肯定已搖個不停,他望著逄風,似乎期待他說些什麼。
逄風狠下心腸道:「既是友人所贈,那我便卻之不恭,多謝南離了。」
那雙碧綠的眼一下子黯淡了下來。
逄風裝作全然不知的模樣:「南離還有什麼事嗎?」
南離不說話,依然望著他的眼睛。
不好。
他的狼從未對他露出過這種類似雨中淋濕的小狗的委屈眼神,逄風現在才發現,他根本對此沒有一點抵抗力。
……不如再陪他一陣罷,反正過些時日,他也要離開九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