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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19:06:32 作者: 銀漁
    小五的喉嚨被無形的力量鬆開,他倒在一箱茶旁暈了過去,幸好呼吸仍然順暢,暫時無恙。

    逄風還沒從方才的震驚晃過神來,少年卻已丟下匣子,就往外逃。逄風將匣子揣入懷裡,就要追趕,喉嚨卻一陣腥甜。

    他咳出了一口血。

    少年縱身躍入洶湧的江中,那魚妖見狀也不再糾纏,鑽入江底。

    此時船員都吸入了迷藥花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無人掌舵的船已在江上打轉,一根桅杆已經發出折斷的悶響,正在向他所處的位置緩緩傾斜!

    逄風來不及多想,迅速沖向船尾舵樓,商船在湍急的水流中不住打晃。桅杆當頭砸來,千鈞一髮之際,一個身影托住了傾斜的桅杆。

    是南離,他知道他會來。

    靈力固定了桅杆,北風再次灌滿了帆,也驅散了使人入眠的妖花粉。商船終於行回航道。逄風拖著虛軟的身體,要去檢查船底。

    入了夜的冬日更冷,逄風方才只著單衣便急急沖了出去。此刻被冷風一激,他的臉色更白了,單薄的身軀搖搖欲墜,似馬上就要倒下。

    所幸船底沒有漏,只是船沿的木板碎了幾塊。但這樣仍可能漏水,應該儘快讓船員去釘上塗了柏油貝粉的木板。他強撐著扶著船沿站起來,卻又咳出一口血。

    逄風眼前一陣漆黑,他隱隱約約聽見有人似乎在焦急地喊他,他想告訴那個人他沒事,可他連手指都動不了了。

    與此同時。

    常青木和另一人鬼鬼祟祟的走在實行宵禁的城中,那人正是此前的魚妖。他用靈力撬開了一間空屋,躲了進去。

    「嘶——泠澤,快搭把手。」

    泠澤斜睨了他一眼:「又去手欠招惹別人了?你若放下匣子就走,也不至於橫生事故。」

    常青木齜牙咧嘴:「我只是看不慣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吸血蟲,又想放那小廝,也沒想到一個凡人怎能突然傷了我——快按住我!」

    泠澤猛地按住他的軀體,常青木似忍受著極大的痛苦,身軀劇烈顫抖著,他那條被斬掉的胳臂此時竟然重新從斷臂處生了出來。

    他咬著條毛巾,含糊不清道:「劍氣,好疼……」

    泠澤嘆了口氣,手貼著他的背,給他渡去溫和靈力。不出一陣,常青木又變得生龍活虎。

    「誒,你有沒有這種感覺,我今天總覺得那個傷到我的人有點眼熟。」

    泠澤思索了片刻,認真說:「我也有這種感覺。」

    「今天引來狼妖和他打鬥的時候,明明修為都差不多。可我總覺得自己很怕他,不是修為壓制,而是……」

    他想了想:「打個比方,我總覺得他下一秒會讓我下跪,叫他師祖。」

    常青木「噗」一聲笑了,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你不會燒壞了腦子,我們天生地養,哪來什麼師祖?」

    「要是有師祖撐腰,我們也不用受這麼多罪了……不過我還是覺得那個林家少爺很奇怪。」

    泠澤冷著臉拍開了他的手:「凡人能傷到修士,只有一種可能。」

    「傷你之人,倒是個金門繡戶里罕見的心性純澈之人,只是可惜……」

    常青木湊過去,好奇道:「可惜什麼?你別賣關子!」

    「他估計沒幾年好活了。」

    第17章 夢蝶

    逄風在黑暗中浮沉,做了一個怪夢。

    夢裡南離完全變了個模樣,依然是神俊的白狼。可望向他的眼神中卻充斥著不共戴天的仇恨。

    沒有半點柔情,那雙眼綠油油,像是擇人而噬的餓狼,虎視眈眈望著他。只是夢中的南離似乎忌憚著什麼,不過他知道,一旦自己露出疲態,狼便會將自己撕成碎片。

    逄風在夢中便知道這是夢。

    南離從未對他露出過半點兇相,即便是未化形時,他也能隨意從狼口中奪下物品,甚至不用等他伸手,狼便會把沾著口水的東西放在他手中。耳朵平平伸著,兩條大尾巴在身後搖啊搖。

    養犬人時常會奪去犬口中之食,讓它知道自己才是主人。只是逄風從不這麼做。但狼若是犯了錯誤,他也不會慣著它。

    小時候的狼極頑劣,時常做出些壞事。比如去偷伙房剛焯了水的肘子,或者將絲綢當作抹布,扯個稀碎。最嚴重的一次,它不知怎麼溜進了祠堂,叼著牌位玩得不亦樂乎,小爪子「啪嗒啪嗒」踩在紅木地板上,像匹小馬。

    但每次只要逄風遞過來一個眼神,狼便會乖乖聽話,自己便不吃不喝,直到見他怒氣消散,哄它才肯進食。

    在狼耳朵沒立起來之前,逄風一直覺得這只是條精力旺盛的小狗。

    而狼成年之後,它開始變得成熟穩重,基本不會犯下任何錯誤。只是它對外人脾氣不好,只要覺得有人冒犯了逄風,便會衝上去與對方拼得你死我活,也不管對方是不是開玩笑。

    曾有登徒子想戲弄逄風,只有他小腿高的南離記下他的氣味,在夜晚溜出林府大門,躲在草叢中嚎叫著向他沖了過去,愣是把對方腿上的皮肉盡數撕下,那登徒子的雙腿幾乎成了白骨。南離也被摔傷了腿,一瘸一拐回了家。

    它對別人愛答不理,卻唯獨對逄風親密,有時候逄風甚至覺得這種親密似乎有點……過了頭。每次獨自外出回來,它總要舔自己的脖頸、臉甚至唇。

    而眼前這個「南離」,雖表現得同樣順從,可眼中卻桀驁怨毒,絲毫沒有半點服從。倒有些像他幼時路過坊市,在鐵籠中看見的鬥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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