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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19:06:32 作者: 銀漁
    南離道:「你可能有所不知,此次歷練之地,名為『槐安』。」

    「『槐安』之中,靈力、法術皆被封印,即便如此,秘境也會對來者進行考察……其標準非善惡、非益害,至今也無人摸透。」

    他直直注視著逄風:「歷練並不是此行主要目的,槐安中有件秘寶,師尊恐其落在奸人手中,便遣我去取回……他老人家提及,若要取得秘寶,你是最重要的變數。」

    南離似想到什麼,急急補充道:「你放心,師尊遣我陪同,便是要我照看你的安危。」

    不知怎的,逄風總覺得他的語氣不像之前似的硬邦邦了。

    他平和道:「承蒙丹景君高看了,於此事,我自當全力以赴。」

    「林逢,」南離突然叫住他,「其實你不必……這麼生分。」

    他其實想說,叫自己南離便好,但到底礙於禮數,說不出口。

    逄風一時沒有言語,月華為他側臉柔和的輪廓渡上一層清暉。南離的心尖似乎被輕輕撥了一下,在細細綿綿地顫。

    桂樹淺淡的影在傍晚的晚風中搖曳,焆都無冬,它落盡了花,卻依然枝繁葉茂,葉影婆娑。

    可逄風卻一言不發地走了。

    七日時間說長也不長,此時他們正坐在輛普通的凡人馬車上,馬車晃晃悠悠。逄風捧著一個沁涼的凍柿子,在發愣。

    頸間青黑勒痕一陣陣發疼。

    倀鬼違抗主人的心思,便會受到反噬。

    他在錯綜複雜的皇宮中周旋了這麼多年,怎能不知曉南離那點心思。只是他喜愛的,不過是名為林逢的皮囊,註定無果。

    林逢的相貌,實際更接近母親,逄風並非隨便捏的五官……他只是將遺傳自父親的一些鮮明五官特徵掩蓋了。

    比起本貌,林逢的相貌更柔和,少了幾分權勢中浸出來的冷厲,更像是不諳世事、一心問劍的富家公子。

    也的確像是他會喜歡的模樣,逄風自嘲一笑。往常在青宮,狼對純粹之人,總會溫馴一些的。

    涼絲絲的柿子滲出露珠,一口咬下去,沙沙的蜜甜直滲心底,凡間已入冬,只是修士有靈力護體,不懼寒冷。弟子們在馬車裡嘰嘰喳喳,手裡捧著凍梨、凍柿子在啃。

    他們原以為南離會管教很嚴,但事實卻出乎他們意料——南離雖然臭著臉,卻意外照顧他們,儘管這照顧顯得極不熟練。

    他此前出去了半刻,返回的時候竟然抱著箱凍果,冷著臉分給弟子們。只是神情好像懷裡抱著的不是凍果,而是箱炸藥。

    分到最後,一顆黃澄澄的柿子徑直落入了逄風的掌心。柿子有些化了,甜膩膩的汁水沾在了手心,顯然不是因為他的體溫。

    逄風有些失神。

    冒險來九闕,根本就是錯誤……他或許應該走了,不能再在九闕待著了。

    和小弟子們在一起,他也總生出幾分自己真的是「林逢」的實感。只是逄風終歸不是那個醉心於劍的富家子弟,他手上沾染的東西,一輩子都洗不淨。

    從前記憶有損,他還能安生度日,而如今記憶慢慢回歸,他也不再有什麼理由待在九闕了。

    狼一直在他身邊,已經變成了他魂魄里某種無法割捨的部分,所以他下意識地追隨那人到九闕,但這終歸是錯的。

    狼已經不需要他了,是他在需要狼。它不再是那個被捧在掌心中,每個時辰都要餵遍奶的幼崽了。

    水珠密布的柿子散發著涼意,逄風終究還是沒忍住,咬了一口。他想,等這次歷練過了,便去告別罷。

    淺色的薄唇染了抹明艷的橙紅,南離不動聲色地扭過頭去。

    馬車由兩匹棗紅馬拉著,馬嗅到到這一車妖獸的氣息,早就嚇得四腿發顫。南離坐在鞍上抱臂,也不言語,它們嗅到狼的氣味,便亡命奔逃起來。

    馬車最終停在了一處荒廢的村落。一口石砌的水井,井旁的水桶長了層枯萎的苔。幾間破敗的茅屋東倒西歪。

    冬日本應極冷,卻無雪。溪水已成死水,結了層灰白的死氣沉沉的冰。村已成空村,寂寥。

    隆冬無雪,來年大旱。

    那槐樹正坐落於村口,枝幹虬曲蒼勁,樹皮黝黑崎嶇,皺紋密布。無數枯乾樹枝如千隻萬隻老掌,向天空張開嶙峋的長指,似掙扎著要抓住什麼。

    南離提著桶回來,桶中盛了半桶井水,井水很清澈,散發著甘甜的味道。

    他沉聲道:「去到槐樹根下,含一口井水,不要咽。」

    弟子們一個個乖乖照做,逄風也舀起一瓢井水,清澈的井水在瓢中蕩漾,和普通的水並無差別,他察覺不到半分靈力。

    可冰涼的井水剛一入口,逄風眼前的世界突然間天旋地轉。槐樹、荒村……萬物都在遠去,混沌中,似乎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第15章 太虛

    船舫在河水上游著,風灌滿了帆。隆冬嚴冷,只是河水依然激盪,尚未結冰。濕冷如綿密骨針,往人骨子裡扎,晾曬衣服干不得,需用火爐烤,不然便摸上去一手潮意。

    逄風披著白狐裘,懷裡捧著個精緻的雕花手爐。火爐中一簇白中帶金的火焰閃爍著。雪落在他的發上,須臾便化了,將那墨發氳得更烏黑。

    小五急道:「少爺,回船艙吧!小心凍壞了身子!」

    他平淡道:「不急,我還想賞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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