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6章 人生無常

    破雪不知道的是，以蘇奕如今的眼界和道行，早已不屑用那外在的強勢和霸道來彰顯自己！

    同樣,蘇奕內心的自負和驕傲，也無須顯露什麼。

    「走吧，我們找個地方聊聊。」

    蘇奕招呼了神絕一聲，雙手負於背後，邁步朝遠處行去。

    神絕、白衣血發女子跟隨其後。

    天地蒼茫，雷雲涌動，厚重的災劫氣息在雷雲中掙脫翻湧。

    中土神洲的天地，到處都是這種蒼涼、沉悶、壓抑的景象。

    一成不變。

    「說說吧，找我何事？」

    半刻鐘後,蘇奕在一座料峭的山峰前佇足。

    他注意到，神絕一直和自己保持十丈距離，不多不少。

    而那白衣血發女子則遠遠地跟在後邊，一直不曾說過一句話。

    「報仇。」

    神絕臉上的笑容不見了，神色平靜，「我最喜歡的一個女人，死在了前世的你手中。」

    蘇奕一怔，「哪個前世？」

    神絕道：「是易道玄殺了她，或許你早已不記得，但我不會忘。」

    談起報仇之事，他神色間既沒有憤恨,也沒有其他情緒，有的只是一種平靜。

    蘇奕皺眉：「能否詳細說說。」

    神絕眼神悄然間浮現一絲不易察覺的感傷，道：「她叫凌玥，曾和古花仙、焦暮、老駝子為友。」

    凌玥？

    蘇奕終於想起來是誰了。

    易道玄一生，被視作天下公敵，其中對他威脅最大的仇敵，當屬古花仙、老駝子這些老傢伙。

    其中就有凌玥。

    一個慣常喜歡穿一襲彩衣，頭盤道髻，拎著一把殘月長刀的女人。

    但和古花仙他們不同，凌玥死的很早，在一次追擊易道玄的行動中，被易道玄一劍貫穿軀體而亡。

    「原來是她……我可真沒想到，你最喜歡的人會是她。」

    蘇奕輕語。

    神絕神色平靜道：「或許在你眼中，凌玥十惡不赦，畢竟你們是敵對關係，可在我心中，你就是殺害凌玥的仇敵，此仇……我焉能不報？」

    蘇奕頷首道：「明白。」

    立場不同，可以理解。

    換做是誰殺了他喜歡的女人，也必然會做出和神絕一樣的選擇。

    旋即，蘇奕道：「不過，我有些不解，當年我前世易道玄命喪古花仙等人之手，這都無法抵消你心中的報仇念頭？」

    神絕道：「可你還活著，不是麼？」

    蘇奕點了點頭，道：「你很不錯，和我其他大敵完全不一樣，值得敬佩。」

    神絕一怔，「何出此言？」

    蘇奕認真道：「我不會忘了，你曾派人前往人間界，庇護我那些親朋故友。或許你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但不管如何，我認可這種做法。」

    神絕平靜的神色變得微妙起來，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隱瞞，過往那些年，我為你所做的那點事情，無非是在為今日一戰鋪墊。」

    說到最後，他眼神堅定道：「我要讓你欠我人情，然後再殺死你！」

    蘇奕挑眉道：「這是為何？」

    神絕自嘲地揉了揉鼻子，道：「我在想，若在和你的生死對決中一旦敗了，你應該會顧念那些情分，不會下狠手吧？」

    蘇奕不禁怔住。

    打破腦袋，他都沒想到神絕會給出這樣一個荒誕的理由。

    「你可以說我顧慮太多，在心境上已遜色一截，也可以鄙夷我心機太深，處心積慮在利用人情來為自己留後路。」

    神絕平靜道，「但，在我內心深處，是把你視作了頭等大敵對待，才會苦心準備這麼久，付出這麼多心思。」

    蘇奕拿出一個酒壺，隔空遞給神絕。

    他自己又拿出一酒壺，仰頭喝了一口，道：「我能感覺到，你心中對我並無恨意，只有為你師妹復仇的執念。」

    一句話，讓神絕不禁沉默了。

    臉龐上明滅不定，再無法平靜。

    最後，他苦笑道：「舉世之輩，知我者唯蘇道友一人耳！」

    說著，他指著自己胸口，「這是道心執念，是我曾為凌玥立下的誓言！」

    蘇奕頷首道：「明白。」

    「你不明白。」

    神絕搖頭，神色複雜，「我對你很欽佩、很欣賞，若非有這一場仇恨在……我必會痛痛快快地請你飲酒，與你論道，可惜……」

    他長嘆一聲，「人生無常，便在於此，為了凌玥，我必須殺了你！」

    蘇奕一時也沉默了。

    「不過，現在我想明白了。」

    神絕道，「若想不這麼痛苦，不被道心執念所困，就徹底做個生死決斷就是。」

    他洒然一笑，神色從容道：「我已不求退路，你也無須在意過往那些所謂的小恩小惠，待會動手時，若有機會殺了我，千萬別留手！」

    他眼神平靜，似徹底看開一般。

    蘇奕又喝了一口酒，指著遠處那白衣血發女子，「她又是為了何事而來？」

    神絕道：「她就是斗天秘界神魔一脈的斗天祖神，一位誕生於神域混沌中的存在！」

    蘇奕挑了挑眉，一下子想起，當初在斗天秘界時，自己唯一沒去的地方，就是那神秘的「神魔血潭」。

    據說，被那神魔一脈奉若祖先的「斗天祖神」，就沉寂其中。

    可蘇奕卻沒想到，對方竟是一個女子！

    「斗天祖神曾前往命運長河上闖蕩，不小心遭受了業障之劫，元氣大傷，在返回神域後，就一直沉寂在神魔血潭中。」

    神絕說道，「如今，她雖甦醒過來，恢復了一些元氣，可身上的業障之劫猶在。」

    「若是可以，我想請道友幫她一把。」

    說到這，神絕的神色已變得認真鄭重許多，「而作為回報……」

    不等說完，蘇奕打斷道，「念在以往情分上，你開口了，我就會幫。」

    神絕一怔，旋即沉默。

    他明顯沒想到，蘇奕會答應的如此爽快。

    包括一直立在遠處靜靜不語的白衣血發女子，都不禁抬起頭，看了蘇奕一下。

    那涌動著血色的幽邃美眸深處，明顯也寫滿了驚訝和意外。

    旋即，她終於開口了：「你幫我，我必有報，此次你若能在和神絕的對戰中活下來，在你前往赤松山後，我會動用神魔秘力，為你指引前往九幽之下的路。」

    頓了頓，她補充道：「在當今神域天下，只剩下我一個祖神了，也只有我的本源力量，可以感知到九幽之下的秘路。」

    蘇奕不禁訝然。

    他可不知道，作為神魔一脈的祖神，竟還擁有這等不可思議的手段。

    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當年的推測有錯。

    原本他以為，在神域天下各地散落著許多神魔一脈的後裔，必然也有一些和斗天祖神一樣的先祖級神魔存世。

    現在看來，明顯不是這麼一回事。

    這世間，只剩下斗天一個神魔祖神了！

    「到時候再說吧。」

    蘇奕道。

    他都不曾想過要去九幽之下，也不清楚去哪裡又能做什麼。

    之所以要去赤松山，無非是參與定道之戰罷了。

    僅此而已。

    「道友，時辰不早，不如飲盡壺中酒便動手？」

    神絕道。

    「好。」

    蘇奕答應。

    當即，兩者遙遙舉起酒壺，各自仰頭飲盡壺中酒。

    「於我眼中，此時此刻此地，沒什麼是好的，也就這一壺酒不錯。」

    神絕笑說道。

    他沒有扔掉空酒壺，而是收了起來。

    而後，他揚起右手，做出一個請的動作，「請！」

    「請！」

    蘇奕還禮。

    轟！

    這片天地驟然暗淡，十方虛空震顫。

    一股無形的肅殺之氣，似無聲息決堤的九天風暴，擴散全場。

    遠處，白衣血發的斗天祖神心中暗嘆。大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