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1章 視死忽如歸

    漫天的劫光如若燃燒的鮮血，席捲長空。

    天地山河都在沉淪，陷入寂滅般的死絕境地中。

    悽厲的慘叫聲漸漸消失。

    驚恐逃亡的身影，都已幾乎再見不到。

    因為劫光所至，全都被抹滅了。

    唯有蘇奕佇足之地顯得格外醒目。

    混沌光雨飄灑，抵擋劫光，十丈之地，風平浪靜。

    「紀元火種，一個紀元文明的種子，若蛻變到完整地步，就會形成一個真正的紀元文明。」

    第一世心魔的聲音響起，「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看一看你所在的這個紀元文明就知道了，不止擁有無盡浩瀚的諸天位面，還有億萬萬的生靈、各式各樣的修行體系、璀璨鼎盛的大道傳承……」

    「什麼蓋世天驕、什麼諸天霸主……都只不過是在當前紀元文明中浮沉的生靈罷了。」

    「唯有真正從紀元位面超脫，來到命運長河上，才能真正超脫。」

    「否則，當紀元文明走向衰朽和滅亡，當紀元浩劫爆發，誰也逃不掉！」

    說到這，第一世心魔道，「而你所煉化的紀元火種，以後也有機會衍化為一個完整的紀元文明。」

    「到那時，執掌紀元火種的你，就是造物主平，是一個新紀元文明的開創者，是真正無上的唯一主宰！」

    「這樣的違禁物，在命運長河中都宛如傳說，其奧秘和妙用，可遠比你想像的更不可思議。」

    「若你願意把紀元火種交出，讓那些踏足永恆道途的無量道主認你當祖宗都願意！」

    蘇奕安靜地聽著。

    紀元火種本來就來自第一世手中，第一世心魔對此物的了解，自然遠非其他人可比。

    猶記得在過往漫長歲月中，河伯一直在看守「紀元火種」。

    並且，看守者還不止河伯一樣，連第一世的屬下「公冶浮屠」的意志力量同樣也在。

    而要知道，無論河伯，還是公冶浮屠，早在很久以前就已是征戰命運長河上的角色。

    一個第一世所留的違禁物而已，卻需要河伯和公冶浮屠一起看守，由此就知道紀元火種何等不簡單。

    最重要的是，正是紀元火種讓蘇奕踏上了一條萬古未有的成神路！！

    這條路，也正是第一世之所以選擇輪迴重修一直在尋覓的無上劍途。

    「五衰道劫，源自當前紀元文明的本源，這等劫難力量，一如周虛天道中至高的殺劫，足可威懾到這諸天上下任何人。」

    第一世心魔道，「但，唯獨不包括你，因為紀元火種，同樣蘊含紀元文明的本源力量，足可對抗這等殺劫。」

    至此，蘇奕終於明白過來。

    歸根到底，紀元火種和五衰道劫之間，是兩個紀元文明秩序規則之間的對抗。

    不。

    嚴格來說，紀元火種是完整的本源之力。

    而五衰道劫則是當今紀元文明中引發的一股劫難力量，就好比大樹上分出的一根枝椏。

    紀元火種則像另一株大樹的種子。

    種子雖未曾長成參天大樹，但其孕育的本源之力，自然不是另一株大樹的一根枝椏可比。

    故而，紀元火種才能遊刃有餘地化解五衰道劫！

    片刻後，五衰道劫消失。

    這片天地則早已淪陷，化作死寂之地，所分布的一切都被抹除毀滅掉。

    除了蘇奕。

    此刻的他，就像立在一片真正的虛無中，四面八方，儘是荒蕪，冷寂悲涼。

    「我懷疑此次五衰道劫的出現，是察覺到了紀元火種的氣息。」

    第一世心魔提醒道，「換而言之，你接下來的行動，無形中已被五衰道劫盯上，一不留神，就會突兀地殺你一個措手不及。」

    「如今的紀元火種，還未真正蛻變，力量有限，本源之力若被消耗太多，反倒可能淪為獵物，被五衰道劫吞噬掉。」

    蘇奕一怔，仔細體會，果然發現紀元火種的力量消耗不少。

    「其實，紀元火種早已和你的道途融為一體，你若死，紀元火種就像失去了紮根的土壤。」

    第一世心魔道，「反之，若紀元火種的本源力量耗盡，也將對你造成反噬，讓你一身道行徹底失去根基。」

    「簡而言之，你和它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就是代價。」

    「什麼時候，紀元火種能真正融入你的性命本源中，徹底化為你性命的一部分……」

    「算了，你距離那一天還差的太遠，不提也罷。」

    蘇奕：「……」

    不管如何，第一世心魔的提醒，讓他對紀元火種的認知更深了。

    凝目四顧許久，蘇奕想了很多事情，之後便繼續啟程。

    ……

    問道城。

    一座原本由李浮游和一眾好友共同修建的城池。

    也是當年李浮游闖蕩無盡戰域時的營地。

    此城不大，但也足可容納十可容納十萬人，城牆由各種神料澆築熔煉而成，地下和城牆連為一體，布設有諸般神妙禁忌的殺陣。

    當此城的禁陣全力運轉，足可擋住九煉神主級人物。

    不過，在這無盡戰域，最需要提防的是域外天魔。

    故而，問道城的各種禁陣，都是專門針對域外天魔而布設。

    一道修長窈窕的倩影立在城牆上，白衣勝雪，青絲飄揚，氣質出塵空靈。

    珞瑤。

    李浮游前世故友。

    也是李浮游陣營中的核心人物。

    她風姿絕世，驚采絕艷，戰力卓絕，橫行無盡戰域那些年，屠戮不知多少天魔大敵。

    在和以燃燈佛、雲河神主等老傢伙為首的大敵較量時，珞瑤更被燃燈佛他們列為僅次於李浮游的大敵！

    此時，她佇足城牆上，星眸遠眺，眉梢間帶著一絲憂色。

    八年前，五衰道劫突然爆發，擊斷無盡天塹，席捲無盡戰域各地。

    從那時起，無盡戰域就變得動盪、混亂，不知多少神域強者在浩劫中殞命，魂飛魄散。

    而域外天魔趁此機會，大舉入侵無盡戰域，短短八年時間而已，就已侵占無盡戰域各地，到處屠戮和奴役神域強者。

    問道城也遭受到嚴重衝擊。

    八年來，珞瑤和一眾同道鎮守於此，常年浴血征戰，傷亡慘重。

    到如今，他們陣營中的神域強者已殞命大半，只剩下十餘人！

    八年來，曾和珞瑤並肩作戰的一些同道好友，更是在和敵人的廝殺中被俘獲！

    「也不知這樣的困境還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珞瑤心中暗嘆，眉梢間浮現一抹難掩的疲色。

    常年征戰廝殺，身邊的同道陸續遭難，這一切帶給珞瑤沉重的打擊。

    若僅僅如此，還算不上什麼。

    真正讓人感到絕望的，是這八年來，問道城一直被域外天魔大軍圍困著！

    一如此刻，從珞瑤的目光看過去，城外到處都是域外天魔的營地，漫山遍野，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盡頭！

    八年來，珞瑤和城中強者曾不止一次殺出去，試圖突圍。

    但最終都鎩羽而歸，傷亡慘重。

    域外天魔的大軍中，有多位皇級強者坐鎮，陣容浩大，將問道城圍堵得水泄不通，根本無法突圍！

    「誰能想像，一場五衰道劫竟徹底改變了這無盡戰域……」

    珞瑤喃喃，眼神恍惚。

    她不怕死。

    哪怕殺到最後，只剩下她一人，她也會獨守問道城，直至戰死。

    但悲傷卻終究是難免的。

    尤其是，當目睹身邊的同伴陸續變少，那種悲慟和難過，根本難以遏制。

    一陣悲戚的哭聲忽地在城中響起。

    漫天黃色紙錢飛灑。

    一個黑袍中年蹲坐於地，一邊痛哭，一邊燒紙錢，在祭奠那些曾跟自己同生共死的袍澤。

    在他身前的一座道台上，供奉著許多靈位，每個靈位鐫刻著的名字，都曾是震爍天下、叱吒風雲的蓋世人物。

    可在這八年裡，這些曾名揚諸天的傳奇，都已黯然凋零，折戟沙場！

    「哭什麼哭，有什麼值得哭的？無非一死罷了，你老溫可是縱劍四海的九煉神主，是神域劍修眼中的劍道老祖，難道至今連生死還沒看透？」

    一個老人走到那黑袍中年面前，厲聲喝斥。

    黑衣中年紅著眼，聲音悲涼，「我非草木，又哪能無情？那些曾和我溫青鋒一起把酒言歡、一起拋頭顱灑熱血的袍澤都死了，我……豈能看得開！？」

    說到最後，聲音完全就是從胸腔中嘶吼出來的，充斥難掩的悲慟和痛苦。

    附近區域，一些同陣營的人們默默地看著，內心都很沉重。

    「讓他哭吧，誰規定九煉神主不能哭？」

    城牆之上，珞瑤開口，「但……哭完了，就給我收拾好心情，把一腔的悲憤都用在殺敵上！」

    她目光一掃城中那僅剩下的十餘位同道，神色平靜道，「大家一起征戰於此，最終就是一起命喪於此，又何妨？」

    眾人都點了點頭。

    咚！咚！咚！

    忽地，城外傳來一陣蒼涼的戰鼓聲，激盪天地間，肅殺之意隨之瀰漫而開。

    這鼓聲一響，就像催命的音符般，讓城中眾人心中一突，臉色頓變。

    「又來了——！」

    一個瘦削的灰衣男子沉聲開口。

    他拿出酒壺猛地一飲而盡，而後將酒壺狠狠砸碎在地上。

    「這一次，該輪到我了，誰也別跟我搶！」

    說著，灰衣男子轉身，大步朝城門處行去。

    說不出的決然，甚至有些急切的味道，急匆匆的。

    可眾人神色複雜，都難掩焦慮和擔憂。

    因為——這不是去搶著撈好處，而是搶著去和敵人拼命！